只見城門的衙役和社兵在四處追打,將城門圍聚的人全部驅散了,門洞里面嘰嘰嘎嘎的響,城門關閉了,沒法從南門出去了。
估摸著其他各門也都是如此,但方才說了只準進不準出,肯定還有門開著,讓那些含山逃來的百姓進城。
只要還有城門開著,譚癩子就能想辦法,畢竟這些衙役和社兵都是些百姓,譚癩子是打慣了交道的,知道怎么對付他們,給點銀子總是能想到辦法。
看到有個衙役在前面不遠,譚癩子決定先從他那里打聽一下,到底哪個門還開著。
“還好老子有銀子,大不了還回食鋪住。”譚癩子邊走邊往懷中模,突然全身僵住,接著雙手在身上飛快的摸起來,懷中揣得好好的銀袋竟然不見蹤影。
作為一個混跡碼頭,跟三教九流打了十年交道,而從來沒被人偷過的基層牙行,在最不該丟東西的時候,把銀袋弄不見了。
譚癩子張口結舌呆在街中,轉眼之間這舒適的生活就離他遠去,現在的和州已經不是丟銀袋之前的和州。
“我家老爺雇人守城,一分銀子一晚,每天給一頓飯,你去不去?”
前面傳來有點熟悉的聲音,那個中年人還在招人,譚癩子三步并作兩腳趕到那人面前,恭敬的作揖道,“這位先生,小人愿意去,這銀子能不能多給些,你看這冷的天。”
譚癩子說完滿臉討好的笑,那中年人一眼就認出了他。
“你不是有銀子嘛。”中年人嘿嘿笑道,“現在的價格是五厘銀子。”
……
凌冽的江風穿過城垛的缺口,卷動著零落的雪花。周圍高桿上的燈籠散發著微弱的黃光,是這個冬夜里唯一的暖意。
譚癩子哎喲一聲,飛快的把手從冰寒的墻上收回來,重新攏在袖子里面,就跟食鋪外邊那些難民一樣,可人家還有自帶的被子,他則是只有這一身衣服。
和州城頭的草廠倒是很多,但里面沒有任何取暖的物資,這點比起安慶可差遠了,譚癩子在安慶戒嚴的時候也跟著漕幫上過城頭,草廠里面烤火的炭盆紅火火的,把懸簾上的被子布匹掛在草廠四周,里面那種暖和跟和州比起來,簡直是天堂。
這城頭上到處都冰寒刻骨,腳已經快凍得沒知覺了,譚癩子抱著腿也不管用,只能再往旁邊擠了一下,跟其他人更貼近些。
草廠里面擠了一堆的人,成分也是各種各樣,有城里的社兵,還有一半都是大戶雇來頂名額的,既有城中的貧民,也有關廂和含山逃來的難民,還有個跟譚癩子一樣的過客,那人倒沒丟銀子,他在江對岸住,到了和州就遇到驅趕江船,給不起漲價的黑市船票,只能在這里混日子,雇他的是一個皂隸,比給的譚癩子多了兩厘。
譚癩子是第一天守夜,其他人已經守了兩三天了,人人疲憊至極,但還是少有人能在這寒夜里睡著,睡不著就更餓。
回想著王家食鋪的飯菜,譚癩子咕嘟咕嘟的連吞口水,王家食鋪他是不敢回去了,原本今晚的房錢是給了的,但白天的飯錢沒給,回去住不到店不說,多半還挨一頓打。現在他要等到明天晚上能拿到五厘銀子,到時候才能去買點吃的。
“你娘的爛差事,江帆你個王八蛋。”譚癩子嘟噥著罵完,心里感覺舒服了一點。
整個城頭都沒有點聲息,人人都在對抗嚴寒,沒一點熱量都不想要浪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