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以智彎下腰,從腳邊撿起戰報,瀏覽一遍扭頭便往家趕,到了自家門前啪啪拍門,門子打開小窗看了,趕緊把門拉開,等方以智進來之后又趕緊關上。
方以智匆匆趕到了后院父親的書房,書房沒有關門,方以智在門前恭敬的道,“爹,江北有新消息。”
里面傳來方孔昭沉穩的聲音,“進來吧。”
進得書房之后,只見方孔昭穩坐書案之后,手中也拿著一份相同的時報,不由愣在當場。
方孔昭揮揮手道,“如今滿街都是賣這時報的,從門前過時讓人買了一份。”
方以智哦了一聲,略微有點尷尬。
方孔炤略有些奇怪的看他一眼,“復社不是與這龐守備一起辦的時報,這印什么東西上去,難道你們復社不知道?”
“稟父親……以前原本是如此,復社要刊那些時文上去,都是兒與吳應箕他們一同定下,若是有些拿不準的,便送去二張那里定奪,只是近來流寇臨江,便沒空去理會了。”
方孔炤看著手中的報紙道,“那復社只是定了復社的稿子,上面那些神怪小說、北峽關大捷、流寇動向之類,便是龐守備自己放上去的,你再看這一刊,雖名為戰報,實則又有些其他文字。”
方以智拿起細看了一下,這次加刊只有平時一半大小,上半部分都是守備營浦子口破敵的戰報,下面部分則是和州屠城計略,其中就有那劉秀才的經歷。
“這劉秀才果真是復社的?”
“這倒確實不曾聽過,但復社近年來社友遍天下,我沒聽過也是尋常。”
方孔炤微微笑了一下道,“天下士子對復社趨之若鶩,入社卻多半是沖著科舉來的,想走二張薦舉的捷徑罷了,好好一個文社多了些功利意味。聽說那蔣臣便靠了張溥的請托,入了朝廷的賢良方正科?”
方以智聽了埋著頭,父親言語中是對自己有所告誡,到南京之后確實沒太認真預備科舉,反而大部分時間都花在了社事活動上,父親是暗示不值得為社事花費太多時間,只得回道,“我也聽聞了此事,聽說便要入京去。”
方孔炤站起身來,緩緩走到他身邊道,“本朝以科舉為重,此為朝廷重器,絕不會操持于他人之手。有人走了捷徑一時能趕到前面,那腳下卻是空蕩蕩的,我兒還是要走堂堂正途,每一步走得踏實,無論如何起伏總歸有沖天之日。”
“謝過父親教誨。”方以智低聲應了,他知道父親是有感而發,他抬頭看看方孔炤,“還沒賀喜父親復起在即。”
“此事你心知便罷,復起大約也是在南京,總歸是踏實的一步,但落定之前勿要對人言。”方孔炤拿起手中的報紙,“士子為科舉親近復社也罷了,這龐班頭登這劉秀才的事所為何來?”
“龐守備西學精通,練兵打仗也是頗為在行,浦子口大捷若是真的,便是解了南京之危,今日城中四處流傳,方才回來途中已聽過數次安慶龐守備之名。”
方孔炤抬頭看向方以智,“龐守備打仗的本事,是有那么一些的,去年守桐城便可知之,但這戰報之上,以你看完他和州紀略,最記得是哪一處?”
“大江銀莊。”方以智脫口而出,“原主已死卻仍尋到其后人,不但歸還存銀,還給了三年的利錢,五百兩三年有一百兩利錢,也照數給了,利錢雖不多卻貴在可靠。其又將劉秀才送到南京,令劉家血脈得全,又不可以利錢多少計較了,全靠這銀莊的信義。”
方孔炤失笑道,“為父初看亦是同樣,再細想一下,這安慶的大江銀莊必是龐守備開的了,此便是他的圖謀,也不過就是個銀莊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