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應桂此時臉色才稍緩,對著左良玉微微頷首表示贊同。左良玉接著大聲道,“方才二位軍門說得有理,張賊必須自證心跡,原該殺李自成馬守應這般的賊首,只是倉促尋不著這兩賊,追剿太過費時。下官覺得換個法子
,張賊既求撫,就讓他親來襄陽上表,是不是實心求撫,一試就知道了。”那邊余應桂大聲贊同,后面的參游將領也在低聲議論,應當都是贊同左良玉的。襄陽官軍云集,里面跟張獻忠有仇的數不勝數。若真的讓他來襄陽上表,就是羊
入虎口一般,以西營這些年實打實欠下的血債,九成九是不敢來的。
龐雨觀察了一下熊文燦,眼下這堂上除了陳洪范,全都是反對的,只是怕追究不敢明說罷了,他不知道熊文燦最后怎么了局。
“龐副鎮,你兩度大破流賊,想來對平賊之事多有考量,對此招撫之事該當作何料理”龐雨回過神來,他知道熊文燦多半會點到自己,現在龐雨有求于他,雙方利益交換頗多,熊文燦必定是想要龐雨支持,但余應桂和戴東珉又是地方大員,一個管
轄武昌,一個管轄襄陽,若是得罪厲害了,熊文燦的指令也可以陽奉陰違,給龐雨找一堆麻煩,這種兩難的命題,唯有一把稀泥才能解決。他先向幾個文官和總兵見禮,然后恭敬的對著熊文燦道,“如陳總鎮所言,流賊既求撫,便是有悔過之心,不宜一味拒絕。流寇多年來剿殺不凈,非因其強實因其流,今天下賊營不下百數,十年賊氛三月之內恐難盡除。此番求撫二人前為巨賊,尤其張獻忠實為群賊之首,下官多番與其交戰得知,召集群賊合營流竄多出自
此人,若張獻忠就撫,當可令余群效仿,是以此二人之招撫,又不僅二人之招撫,而是天下賊之招撫,實乃平賊要害。若果真撫局得成,天下太平可期。”
旁邊的左良玉微微動了一下,顯然他沒料到方才的一番鼓動絲毫沒起作用。“然則二位軍門及二位總鎮所憂也不無道理,此等巨賊就撫劣跡斑斑,有剿平之力方有撫平之機,不論其求撫之意是否真切,亦應有所防備。是以大軍仍需停駐左近,以泰山壓頂之勢震懾宵小,由大人派員著實點驗兵馬,指定起駐扎之處,待撫局已成,或用于平虜或用于剿寇,以收撫局全效,若其但有異動,大軍雷霆一
擊,同樣也是平了。”
那邊的余應桂這次沒有起來反駁,大概方才已經表述得差不多了,犯不著跟一個副總兵斗嘴。
現在有地位的文武官員都已經表態,沒有人贊同招撫之事,提出的都是困難,龐雨想看看熊文燦如何收尾。“龐副鎮所言頗有見地。”熊文燦不慌不忙的掃視一眼堂中,“此間堂議,招撫條款眾議不一,但無反對招撫之人。各位對條款的見解,可向另上奏本,好讓兵部
知道。”龐雨差點驚訝得張嘴,堂中這么多人的意思都是不贊同,熊文燦竟然抓住眾人不敢明確表態的要害,全部都歸類為不反對,這都不算太極,而是乾坤大挪移了。現在主干便成了招撫,剩下的只是招撫條款的枝節,而且他也明示了,不會上報眾人的異議,要各人自行奏本,這里大部分人恐怕不會冒著得罪五省總理的風險
去單獨上本。
出乎龐雨的意料,余應桂和戴東珉此時反而很平靜,似乎早知如此。熊文燦坐直身體,一改先前的溫和口氣,“張獻忠、劉國能已正式上表求撫,照此堂議本官決定接受二人就撫之請。寇本是民,迫于生計一時走了迷途,既有反悔之心,該當準予悔過自贖。平賊事關天下蒼生,非我等一言可決,招撫與否,本官將上奏兵部并皇上定奪。攸關克期平賊大計,自今日始,未得本官令信,一應
兵馬不得攻打待撫各營,亦不得挑釁生事,違者以破壞撫局論處。”現在熊文燦有堂議的一致決定,又要上報兵部,最后作決定的是皇帝,他成了一個二傳手,無論皇帝是否同意招撫,若是未能三月平賊,也有個推脫罪名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