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城外的官道上人喊馬嘶,譚癩子如同一座雕塑般坐在路邊,雙手握持著一份報紙,首面上書江南時報幾個大字。
一隊裝滿糧食的騾車正從他眼前經過,路面上的煙塵升騰,卻不能影響他分毫。“要到明年九月,才能兌換全額,現在去換就沒后面的利錢,貼息是這個意思,那要是過了九月去,也是按九月貼息”譚癩子帶著疑問,放下這份九月的江南時
報,深邃的眼神投向遼闊的北方,“九月這些狗韃子該走了吧,不要影響老子兌換。”習慣性的把報紙揉成一團,正要扔到地上,譚癩子的手懸在半空片刻,突然又把手收回來,往自己懷里塞進去,但這報紙揉了之后有點硌人,當下又把報紙摸出
來,招手叫過伺候自己的墩戶,拉開他衣服塞了進去。
“譚爺可跟你說了,這是咱們安慶營的軍令,你給老爺我帶好,掉了殺你的頭。”
那墩戶嚇了一跳,趕緊把腰帶捆緊。
路邊有不少徐州的百姓在售賣食物,自從賣糧那天之后,徐州人已經不怕這支官兵,城郊的人還專門趕來,就是想把東西高價賣給這些丘八。但丘八身上并沒什么錢,從守備營時候起,出征就只能隨身帶二兩,后來改為一兩,就是為了方便清查私藏繳獲銀子,所以兵將消費能力有限,只有靠輜重營統
一購買物資。反倒是這幫民夫沒有具體規定,現在譚癩子又有錢,這兩日買了不少酒肉,準備帶在路上吃。
“行軍冊”
譚癩子右手一伸,另一個墩戶立刻將一本小冊子遞到他手上,譚癩子拿過冊子翻看起來。行軍冊是在安慶印刷出來的,格式都固定的,包含、終點、行軍距離、地形、水障、飲水點、扎營處等內容,行軍之前那些贊畫填好,每一天的行程就是一
頁。
安慶營在徐州買夠了軍糧,休整了兩天之后,今天傳來軍令,說要往北開拔了,贊畫房的軍官給輜重隊下發了新的行軍計劃。譚癩子仍帶領潛山二號墩堡的輜重隊,今天的目的地叫茶城,行程三十里,今天只行軍,不直接向軍隊供應物資,到了就可以按哨馬設定的表旗扎營,潛山二號
輜重隊的表旗顏色仍是紅邊黑底。再往后翻了翻,明天的行程是四十里,目的地叫豆腐店,后天過沛縣到廟道口扎營,行程是六十里了,算是慣常的行軍速度,之后的一天突然變成了二十里,目
的地沙河,在徐州和山東的邊界上。
山東境內的行軍計劃有點慢,單日行程在三十里至五十里之間,沒有超過六十的,譚癩子沒有去數總共多少天,翻到最后一頁,顯示的終點是德州。
譚癩子雖然是牙行,但從來沒出過遠門,上次到和州已經是生平最遠,山東什么的聽過不少,但從來沒去過,具體徐州和德州什么位置關系,完全沒有概念。
但越往北就是離韃子越近了,這一點譚癩子還是知道的。
此時一隊騎兵正從官道上經過,馬蹄聲敲打在石板上,發出密集而清脆的噠噠聲。譚癩子平日在墩堡就要供應往來軍隊后勤,每次騎兵經過之后,路面上都是馬糞成堆臭氣沖天,他往路邊讓開些,把背對著那些騎兵,一邊繼續看了行軍冊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