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癩子,羅兄弟我先跟你說,你墩堡的差事沒了,輜重司的人跟我說的,原本你是在啥婆子墩堡的墩長,吳大人那邊非不準,連那個上過時報的唐二栓都不敢幫你作證,鎮撫隊不會讓你當墩長了,發派到婆子墩堡當墩戶去,這地名也怪得緊,叫什么婆子墩,婆子很多么?說這幾日戶房就要定下。”
“當什么墩戶,我譚爺是當墩戶的人么?戶房怕他吳瘸子,我偏不怕他,你滿盛唐渡問問去,誰不認識當牙行的譚爺,我這墩長那是龐大人親口應承的,他吳瘸子惹得起我么,總有一日他得親口來跟譚爺認錯,跪著求譚爺我當這墩長。”
安慶樅陽門內街,長長的步兵隊列正在經過街道,是安慶的親兵千總部準備返回桐城方向的駐地,無數百姓在街邊圍觀喝彩。
譚癩子和羅船埠頭坐在一桌,這位船埠頭從徐州開始跟著安慶營,一路打到了邊口,又一路跟著回到安慶,行程少說兩千里了。
譚癩子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猛地一揮手怒道,“他吳瘸子現下想害老子,把譚爺變成個墩戶,但老子又不是安慶營的丘八,以前沒他安慶營的時候也見沒餓死,老子當什么墩戶,一輩子都不當墩戶,就回渡口當牙行他能怎地,他吳達財管兵管將,還能管碼頭怎地。”
船埠頭拍拍手,“譚爺說得硬氣,我聽說安慶碼頭上都是龐大人的漕幫在主事,但牙行也有自己的規矩,只要你有牙貼也不怕他吳瘸子?”
“牙貼自然有……”譚癩子轉頭看著船埠頭,滿面怒容的罵道,“譚爺我早就有牙貼,那是懷寧縣衙發的,他吳瘸子管得了個屁。”
“那咱們不怕他個吳瘸子,譚癩子你聽哥哥說,咱們做生意的總是起起落落,落了要起來,除了靠自個,還要靠別人出力幫一把,別人為啥幫你,就看你為人,我老羅這些年在運河上打出名聲,就是靠這平日為人的義氣。”船埠頭說罷,左手在懷里摸索起來,譚癩子分明聽到銀子相撞的聲音,眼睛直直的盯著船埠頭的手。
左手過得片刻拿出來,掌中有幾塊碎銀子,譚癩子有點失望,但總也能救個急,當下把手伸過去,船埠頭卻用右手挑了一小塊,大概只有三錢左右,他要放到譚癩子手中時,譚癩子突然兩手合掌過去,把船埠頭的手連帶幾塊散碎銀子銀子一起包住了。
船埠頭一呆的時候,譚癩子手上用力,要把銀子都裹在掌心,船埠頭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明顯的遲疑了一下,感受到銀子要離開掌心時,船埠頭下意識的握緊了銀子。
譚癩子一拖沒動,身體往后一仰,用力拖住船埠頭的拳頭,兩人互不相讓,逐漸由坐姿變成了站姿,臉上咬牙切齒,手背上青筋暴起,圍繞著碎銀子展開了你死我活的爭奪。
船埠頭人高馬大,稍稍對抗之后就占據了上風,他腳下不丁不八,龐大的體重產生了更強的力量,他已經看到勝利的希望,正要發力奪回控制權的時候,突然感覺手上一松。
只見對面的譚癩子竟然松了手,他兩手一拱道,“羅兄弟仗義,譚爺被小人陷害,還能來接濟,不愧是我譚爺的兄弟,到哪里都要說一聲仗義。”
船埠頭還保持著方才爭奪的姿勢,聞言愣了一下,看看譚癩子后身體扭動了兩下,拿著銀子的左手懸在空中,既不好遞給譚癩子,又不便收回去。
只過了短短片刻,船埠頭哈哈大笑兩聲,“啥叫仗義,咱老羅在運河上走南闖北,到哪里做買賣都方便,就是這天生的仗義,想改都改不了,哥哥身上就這么多盤纏,譚兄弟你都拿去。”
譚癩子伸手過去,從船埠頭的掌心里摳出了碎銀子,船埠頭臉上痛惜的神色一閃而過。
譚癩子收好銀子,心頭頓時踏實許多,抬頭看看船埠頭道,“羅兄弟,你跟著來安慶,看過安慶營家底了,回去是不是就要放心跟著龐大人辦事了?”
“羅某一向都對龐大人放心得緊,來安慶主要是陪譚兄弟你的。”船埠頭看了看街道上的步兵,“江上生意跟運河生意也差不多,龐大人在江上能做,在運河自然也能做,羅某就幫襯幫襯,徐州的大江銀莊都開張了,龐大人要某趕緊回去,怕是好久看不到譚兄弟,但總歸大家都是幫龐大人,早晚還能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