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管事的副墩長就是正在走來的袁婆子,這婆子一臉橫肉,最早在二郎鎮的時候便是譚癩子提拔的,這兩年就一直當副墩長,之前的墩長已經被戶房調離。
在西營中的時候她遭了不少罪,所以這婆子待人頗為刻薄,在二郎鎮當晚就要對其他婆子打打殺殺,后來譚癩子一離任,這婆子就冷言冷語,送也沒來送。
在袁婆子走近的過程中,兩人目光對視著,袁婆子認出了譚癩子,兩人都在小心的打量著對方。
譚癩子知道這婆子的習性,現在反倒成了她手下的墩戶,還不知著婆子要怎么對付自己,心下也十分的忐忑,但他突然發現這婆子眼神中有點躲閃,不是那么兇巴巴的,好像還有點溫順。
最后兩步的電光火石之間,譚癩子大腦中的一千億個神經元飛快運轉,推算袁婆子這樣的眼神,大概是掌握了多少自己的信息。
兩步走過,袁婆子停在了跟前,譚癩子把臉色冷了下來,卻并不說話,眼神密切的留意袁婆子的反應。
袁婆子眼神遲疑了兩下,小心翼翼的道,“譚……老爺這次來,這次來,到底是,這個……”
譚癩子右手微微一抬,制止袁婆子說話,從袁婆子這段話里面,他肯定這婆子是接到戶房的命令了,但很可能命令很簡略,造成袁婆子沒能把握情況。
他以前在潛山二墩堡經常跟戶房的人打交道,戶房司吏雖然架空,但那是被龐雨任命的典吏架空,戶房這機構還是管事的強勢機構。這些書手看不起墩堡的流寇男女,經常是隨口吩咐,也不解釋前因后果,出現前后矛盾、命令模糊的情況,墩長不太敢問,只能靠墩堡自己理解,最后出現錯誤又被臭罵,譚癩子迅速的掌握了袁婆子的情況,就是知道自己成了墩戶,但不知道是怎么成墩戶的。
戶房這次是出了兩個任命書,先是中軍書房給的命令,戶房先任命他當墩長,然后又改成了墩戶,被俘獲的事情涉及鎮撫隊、文書隊,蔣倌那流寇諜探案則涉及暗哨司,最后變成了戶房的兩個命令,牽扯這么多機構,戶房不會寫得那么明白,再有前面的大江時報的報道,袁婆子是弄不明白的。
譚癩子心頭有了底,不緊不慢的掃視一眼周圍,半晌后冷冷的道,“滿大江的人都知道,譚爺我這次是賺了大把銀子回來,袁婆子你是不是奇怪,為啥譚爺還來這婆子營?”
果然那袁婆子被譚癩子掌控了節奏,立刻湊過來道,“老身糊涂,那譚爺你到底是墩長還是這個,這個……”
“譚爺這次來,是中軍書房余先生簽發的令信給到戶房,正式任命的墩長。”
聽到中軍書房,袁婆子臉色一變,神態恭敬了許多。
“知道譚爺怎么得了龐大人看重的,那是在徐州時候大軍缺糧,那知州刁難龐大人,譚爺我一看來了氣,別人怕城上石頭打,我譚爺不怕,就在城下數說,整整三天,感動了滿城的紳民,買來了急需的軍糧,你滿徐州問問去,誰不知道安慶來的譚爺。”譚癩子背著雙手,下巴微微揚起,“龐大人當著那許多人親口應承的,定下譚爺我當婆子墩長。但回來安慶幾天,譚爺聽衙署里面有很多管事的人說,婆子墩堡的人好逸惡勞,又三天兩頭都有人逃匿,不如直接解散了分到各個墩堡去,中軍書房的余先生已經被說動了。”
譚癩子故意停頓片刻,袁婆子兩人都出現緊張的神色,譚癩子才又道,“就是因為衙署里面閑話多了,譚爺找到余先生說話,就是說一個墩堡,留著總是要有用處才對,這樣誰也沒話說,但譚爺總想著不讓龐大人為難,說先不要當什么墩長,譚爺從來不看重啥官職,只要把差事先辦好,便來這墩堡里面當個墩戶又怎地,先看看這婆子墩到底是個什么光景,到底該不該留,那戶房司吏先是怎么也不肯,說譚爺這墩長是龐大人親自定下的,誰也更改不得,譚爺跟他磨了三天,才勉強答應讓我當這個墩戶。”
袁婆子一副恍然的模樣,就像解開了一個困惑多年的難題,她當即摸出一串鑰匙作勢就要去開門,譚癩子擺擺手,讓她就在門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