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士升入閣有些時日,已熟知這位皇帝的風格,聽到追問就知道敷衍不過,只得硬著頭皮道,“回皇上的話,陳啟新奏本所言國初舊事,亦是祖宗之法,當無不可之處。”
殿中所站十余人,皆是吏部會推的預備入閣人選,目前內閣大學士只有三人,剩下幾個名額就要從這里的選出,所以今日建極殿日講完畢,崇禎召集內閣議事,也叫來了這一批人,作為一個考察他們的機會。
此時其余各人一邊聽著,一邊在飛快的組織自己的措辭,就怕皇帝萬一點到自己發言,前面溫體仁算是敷衍過去了,錢士升則只贊同了其中的國初舊事,留給后面的余地越來越少,大家都要好好構思,才能應付上座這位精明的天子。
崇禎的聲音從上座傳來,“陳啟新所奏既能得閣臣贊同,足見其武事之外有可取之處,那錢愛卿以為此人可堪何用?”
其余大臣暗中松了一口氣,似乎崇禎今天主要目標是錢士升,可能不會讓其他人發言了。
“這……”錢士升額頭微微冒汗,他萬萬沒想到,今天突然叫來建極殿,原本以為只是尋常議事,突然卻讓他陷入這樣一個萬分兇險的境地。
就眼下聽到的陳啟新這個奏本,前面兩條就是在攻擊整個科舉制度,一旦錢士升讓此人為官,今天的記錄明天就會出現在六科廊房供所有官員瀏覽,錢士升立刻就成為整個文官階層的敵人。但皇帝方才的話很明確,陳啟新武事之外有可取之處,顯然不是要讓他去領兵打仗,而是要在京師當文官,錢士升也不敢違逆了皇帝的意思。
崇禎冷冷的看著殿中的錢士升,雖然沒有催促,但也沒有絲毫要給他臺階的意思。
“老臣,老臣以為……”錢士升擦擦額頭的汗水道,“陳啟新既然言天下三大病,臣等只聽到兩條,尚不知其第三條所言何物。”
溫體仁埋著頭斜看了身邊的錢士升一眼,估摸著這位大學士也是被迫到墻角了,連這種低級拖延之策也想得出來。
崇禎緩緩出一口氣,對著方才讀奏本的宦官道,“把第三條讀給錢先生聽。”
“三曰推知行取,科道舊例,選給事御史,以進士、舉人、教官等項除之,萬歷初,猶行取推官、知縣,進士三,舉貢一。今惟選進士,彼受任時,先科道自居,守巡以科道相待,故虐民凌斃。民既不安,又能已于亂乎?亦何取以推知為科道哉?國家受此三大病,章句無用,黨與日盛,苛暴日加,羅綱日密,惟得是好,非情不行,竟成一迷局而不醒矣!”
王承恩這次讀得甚快,錢士升靠這點時間仍是沒有想好應對之法,只得繼續推諉道,“此三大病是否切中機宜且不論之,若是郎中診病,必要有治病藥方,如此方可推知此人可當何用。”
崇禎看著有些狼狽的錢士升,臉上竟然出現一點戲謔的笑容,“王承恩,你把剩下的奏本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