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長江流域今年降水大減,安慶沒有去年一樣的水患,但曾有整整一個月沒有下雨,史可法憂心忡忡,一邊備寇一邊擔心稅收。根據龐雨收到的各處消息,湖廣北部的糧價到了二兩三四錢一石,雖然有南部和江西糧補充,但整體糧價上漲明顯,徽州等地出現了炒作糧市的情況,糧價達到二兩六七錢,中上游的形勢在向下游傳遞,應天轄下地區嚴重依賴上游糧食供應,這也是讓張國維焦慮的情況之一,但龐雨也有自己的焦慮,雖然解決了南京產業問題,馬上這勤王的旅途也不容易,這筆交易還能難說是賺了。
龐丁湊過來道,“少爺,方才馬先生那隨從告訴我,到今日收到的南京拆借錢糧器械,有十七艘漕船的糧食,約四十萬斤,三成是陳糧,還有三成霉爛,火藥一千斤,大約有半數不能用,其他被服火器刀槍多不堪用。”
“巡撫衙門都簽收了?”
“還在糾纏,上元縣預備倉最早來交,已經和馬先生吵鬧三日,太仆寺和戶部的從昨日到今日,還沒了結。”
龐雨點點頭,心中也在慶幸,起初他還想自己收貨,這樣能把持住分配物資的權力,但巡撫衙門沒有同意,龐雨在南京也缺人手,沒有極力爭取。現在物資接收都是巡撫衙署的人在做,說來也是南京各部拆借給應天巡撫的,理論上應該他們驗收,然后再由巡撫衙署下撥給勤王軍。這樣雖然物資分配上吃點虧,但以后償還的主體就是巡撫衙門,跟龐雨沒關系。
再看今日這情形,南京這幫人都是按時送到了,但沒一項能保證質量,其中清點物資需要大量熟練人手,還要有跟衙門斗智斗勇的經驗,龐雨手下根本做不到。后面到京師的漫漫旅途,跟各地衙門打交道都是一件頭痛的事。
“銀子有多少?”
“大約二萬一千兩,里面的官銀只有一半,含銀大約七成,剩下的都是散銀,沒那么多人手清點,怕只有五成銀”
“看來太監才是真的官,張都爺催著十府接濟,到今日才收到七千兩(注1)。”唰的一聲響,龐雨把手中扇子收起,“咱們這大明朝最富的江南十府,拿出的銀子還比不過南京百順堂兩月盈利,即便按南京拆借的算,四千兵將人均才五兩,就這讓人賣命,你說當兵的怎么打仗。”
龐丁跟著嘆口氣,“許自強也過江來了,等著爭錢糧。”
龐雨思索片刻后道,“咱們報的兵數是兩千七百,就按這個爭,許自強只有六百,他是想都算作家丁……”
正說到此處,龐雨突然住口不說,只見許自強剛在碼頭西邊現身,他騎在馬上還打了一把傘,仍是被曬得流油一般。
他急急忙忙的從西面過來,一路東張西望,看到龐雨后打馬趕來,甫下馬就把龐雨拉到了遠離交割點的地方。
龐雨以為他要說分錢糧的事情,因為這次出征明確是龐雨帶隊,許自強只出兵,所以他并沒有出征的擔憂,最多就是分點錢糧。正在心中準備措辭,卻聽許自強臉色陰沉的低聲開口了。
“高疤子被抓了!”
……
注1:見張國維《撫吳疏草》,為勤王催十府解濟,最后共收到一萬二千九百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