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軍門馬上要到安慶,本官問明形勢再行定奪,你且在府城候幾日,也回家看看。”龐雨緩和一下表情道,“你在南京奔波辛勞許久,此番正好陪一下父母妻兒。”
“小人謝過大人掛懷。”
龐雨點點頭,等江帆離開后,緩緩往后進走去,這臨時官廳的后進,其實就是以前天寧寺的一處僧舍,原本已經部分垮塌,確定要在這里設防后,八月時又修葺好的。
后進門前有衛兵,見到龐雨各自行禮,龐雨心中有事,簡單的回禮后邁步進去,里面是五間磚房,龐雨直接走入右側的一間磚房,與其他幾間不同,這間門前有三個士兵看守。
里面擺設簡陋,一個人影在床沿邊的枯坐,他聽得腳步抬起頭來,見到是龐雨,趕緊便站起來。
“朱大人不必多禮,咱們坐下說。”龐雨對他擺擺手,自己伸手拉過一張竹椅,坐上去頓覺冰寒。
里面的人是潛山知縣朱家相,他臉色灰敗,聽了后頹喪的坐下,并沒有主動說話。
龐雨輕輕咳嗽一聲道,“朱大人之事,已經上奏皇上,本該分巡道來查。但此時兵荒馬亂,分巡道往來不便,史道臺又駐守桐城,張都爺著在下前來查明,所以此番來潛山,除了整肅軍旅,不得已還要辦這差事,多有得罪了。”
朱家相哎的嘆口氣,仍是一言不發。
龐雨伸手中懷里摸出一份呈文,邊看邊說道,“在下先要與大人確認一下詳情,朱大人是深夜在縣城被流寇所擒,帶至吳家巖,關押三日之后,朱大人乘賊不備,將官印縛于臂,以床單為繩縋下三層木樓,乘夜逃回潛山。”(注:朱家相經歷為史實,其自稱被抓后逃脫,沒有任何證人,張國維上報京師,崇禎并不相信。)
朱家相抬眼看著龐雨,嘴唇抖動著道,“龐將軍是不是根本不信?”
龐雨看著呈文道,“朱大人何出此言,本官與大人無冤無仇,當然寧愿相信是真的。”
“下官不是此意,乃是此事原本離奇,說來人不信也是常情,但于本官實乃奇恥大辱。下官一經逃出,便即向府衙申詳,但皮大人、史道臺不是寬慰,反而連番派人審問,此次張軍門亦是如此,由此可知,皇上最后也不會信的。”朱家相兩眼發紅,“本官就任以來,無一日懈怠,只為保土保民,此番差點性命不保,僥幸得脫尚要自證清白,早知如此,不如在吳家巖上摔死了便宜。”
龐雨揉揉眼角低聲道,“朱大人的辛苦,在下也是多次聽王把總提到的。但越往上走,就沒人認識大人你了,他們只看申詳里面的字,是不講情義交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