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某將死之人,也不怕與將軍直說,若是史道臺不將王把總所部調往桐城,流賊豈能竄入縣城,他桐城是封疆,我這潛山就不是封疆不成。”朱家相激動的站起道,“朱某再直說,潛山無墻,能走的百姓都在天寧寨,城中無錢糧子女,皮知府卻非要在下留守縣城,只說守土有責,生生讓老夫獨守險地,將軍可知,老夫帶的二十一名皂隸,到晚間就逃個干凈,只剩下老家來的門子,就我兩人守偌大一個城。王把總大軍一走,來了幾十個流寇,就把老夫一個知縣生擒……”
朱家相泣不成聲,一時說不下去,龐雨也沒有逼迫,只感覺這朱家相的處境,竟然比自己更艱難,但朱家相明顯還要冤枉得多。
天寧寨并不在山區,就是潛山縣城對面一個土坡,距離非常近。因為潛山的沙土地基建城困難,史可法同意在這里建設堡寨,流寇活動頻繁之后,縣城殘留的百姓基本都進了天寧寨。也不知道皮應舉是怎么想的,非要朱家相留在縣城,不允許他搬到天寧寨。
王增祿的第二司駐扎天寧寨時,在外圍也有巡邏和控制,發現流寇就會主動攻擊,所以朱家相一直沒出事,直到張胖子攻擊孔城鎮,史可法再次調第二司赴桐城。龐雨得到確切情報后,帶領守備營主力趕往桐城,準備進行一次大的作戰,潛山只留了一個局加一個旗隊,只夠守衛天寧寨,無法控制周邊區域,北方山區的流寇乘機四出。
最后龐雨沒打成大戰,留在縣城的朱家相卻被一小股流寇抓了,三天后又逃回來,這三天就成了一個說不清的經歷。在當前的形勢下,很可能被認定做賣身投敵,再回來內應,那他的下場會非常凄慘。
朱家相突然噗通一聲跪下,“在下信得過龐將軍,但實無人證。只求將軍擊敗了那些流賊,抓到幾個當日看守在下的賊子,方能還在下清白,這沿江數萬兵馬,在下也只信將軍能大敗那些巨賊。”
龐雨眼睛看看朱家相,他知道朱家相的意思,雖然他現在仍不知道朱家相是否是實話,但朱家相要擺脫嫌疑,確實只有這一條路,雖然安慶有多路人馬,但最有說服力的還是龐雨,而且與張國維的關系也最為密切,抓到的賊子是否確實當日的看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申詳上面寫的字。
“謝過朱大人吉言,不過賊子千千萬,本官自會盡力,但實不敢說,能正巧抓到那幾個看守賊子。”
朱家相跪在地上,一串鼻涕掉了下來,在鼻子下面晃蕩著,他抽噎著道,“在下左右也無退路,只能期望將軍抓得到人證,無疑是下官再生父母,下官若是能留任這潛山知縣,赴湯蹈火以報。”
龐雨沉吟著道,“只要大勝了這些巨賊,興許也是抓得到的,大勝……”
“請將軍一定還在下清白,在下冤枉啊,根本不是他們所想那般。”
“朱大人這三日到底去了哪里,本官其實根本不在意,也不需大人赴湯蹈火,日后合作互利卻是有的。”龐雨緩緩站起走到門口,又停下回頭看著朱家相道,“朱大人,這世道又有誰有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