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昭第一次來首都是在十七歲的十月。
祿口出發,a座靠窗,她全程從舷窗望外面,將近兩個小時,直到云霧散盡,底下蒼黃冷勁的北方土地色塊,變成了一道規整有序的繁華燈影。
她睜亮眼睛,一根指頭點在玻璃上,好像巍峨的古城都被覆在了她的指紋之下。
棠昭輕聲感嘆“哇,北京”
黃昏,飛機降落首都國際機場。
取了行李,棠昭出門就見到了穿長風衣的青年,對方一手舉著手機,一手抬起來,沖著她招“這兒呢。”
棠昭在心里默念了一下這人的名字周泊謙。
媽媽還特意叮囑,要喊哥哥。
棠昭拖著箱子小跑過去,輕輕地喊一聲“泊謙哥。”
周泊謙見她里三層外三層裹著,不由笑了,“南京這么冷啊”
男孩子長得高瘦,棠昭要抬頭看他“南京不冷,我怕北京冷。聽說十月就下雪了。”
他接過她的箱子,笑說“早呢,還沒到時候。”
棠昭把圍巾扯了,瞧一眼玻璃門里的自己,聲音輕輕的“我好傻,像個粽子。”
她說完,轉頭看了眼周泊謙,男生也在看她,嘴角帶一點笑,很英俊,很溫和。臉色干凈白皙,像無暇美玉。
雖然第一次見,但他們的淵源在長輩的口中已經不算新鮮了。
那時棠昭問媽媽,泊謙是哪兩個字,媽媽說是淡泊的泊,謙虛的謙。中間那個字,本來取的是柏樹的柏,只不過為了襯她的木,所以才改了這個。
據說水木相生,合得來。
取名真是個學問。
棠昭那會兒還似懂非懂地問為什么要合得來
媽媽笑了你奶奶和他奶奶給你們定了個娃娃親,取名自然也要花點心思。
活了十七年,還是第一次見到她的娃娃親對象。
棠昭坐車上偷瞄著他,想著媽媽的話,有點不好意思地紅了臉。
周泊謙在外交學院念大三,比她年長三四歲的樣子。人如其名,有種儒雅淡泊的氣質。
“長途跋涉,是不是特累”周泊謙開著車,看一眼副駕的棠昭。
她點點頭“有一點困。”
“你睡會兒吧,到了我喊你。”
棠昭應下了,卻睜著眼睡不著。
她對這里的一切都充滿好奇。
這一趟來北京,是為了見周泊謙的爺爺周延生,周延生是京圈的大前輩導演,盤根錯節的影視圈里,他是打頭的核心人物,中年之后開始轉型拍正劇,即便是后來聲名鵲起的第五代導演,也要畢恭畢敬地喊一聲老師。
中國電影史的教材用了整整三張紙記錄他的功勞。
棠昭不敢自稱是演員,她長這么大總共也就拍過兩部戲,那時劇組在南京的小學挑演員,她被導演看中,被撿去客串了主角小時候。
聽說周延生正在拍的古裝劇劇組里缺個年輕女演員,角色是個十六歲的格格。
媽媽方妍雪看了周導發過去的人物小傳,心想這個機會太難得了,這個角色簡直是為她女兒量身定做,要昭昭一定去試試。
為這個角色,棠昭在家里還頂了一個月的碗。
周泊謙發現棠昭沒睡覺,跟她搭話,“這是南長街,前面就到了。”
棠昭趴在車窗看外面“這條路好長啊。”
“所以大家都說么,這紫禁城,進去了就真的插翅難飛了。”
她目色驚詫,而后嘀咕一句“還好不是古代人。”
耳側傳來一聲輕柔的笑。
“能進去參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