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娘催妝三次后,便由林如景將林如昭背上花轎。
林如昭罩著蓋袱什么也看不清,坐在花轎里只聽得轎外鞭炮聲鳴天,喜樂聲聲,俄而花轎便被抬了起來,吹打彈拉開道,林如昭漸漸離家遠去。
及至到了武安侯府,由出轎小娘子打起簾子,輕輕拉了林如昭三回袖子,林如昭才起身隨她出轎,等她踩上鋪著紅色地衣時,那喜慶的喧鬧聲差點沒歡騰地將她的魂給嚇掉。
喜娘扶著林如昭過了火盆,便要入了青廬拜堂,陸勁是早等在那了,因為林如昭看到同樣紅色的袍角與她的裙邊挨到了一起。
她盡量讓自己忽略了這一角紅色,鎮定地拜完堂。
接著便有一雙少年少女手捧著龍鳳雙燭引著新郎新娘入洞房,林如昭照舊看不清,只能低著頭注意腳下的路,但有蓋袱遮著視線,她也委實追不及引路者的腳步。幸而手里握著的紅綢繩張弛有度,替她緩緩把控了方向。
等入了洞房,喜娘便攙著林如昭坐下,還沒等她松口氣,慰勞番被翟冠壓得酸疼的脖頸,便聽新房里傳來嘰嘰喳喳的祝賀聲,林如昭一僵,知道這是來鬧洞房的夫人小姐們。
很快,喜娘捧來系著紅綢帶的秤桿遞給新郎,笑吟吟請他掀起新娘的蓋袱,直到此時,林如昭心知完了。
全福人替她絞完臉后沒多久,她便哭得不能自己,臉上根本沒來得及施脂粉,之前還有遮掩倒也罷,如今卻要把蓋袱掀了,她肯定要露餡了。
眼看那秤桿已經挑起了蓋袱下擺,林如昭的稍等還沒喊出口,眼前便盈入刺眼的光亮,林如昭下意識瞇起眼,還沒等瞧清楚屋里的都是何人,便聽到一陣陣倒抽氣聲。
喜氣洋洋的新房里,揭開蓋袱看到的卻是個眼睛哭成核桃腫的新娘,任誰都會多想。
林如昭微啟的唇瓣迎著那些微妙的目光也僵住了,她根本不敢去想此時的陸勁又是什么神色,只能硬著頭皮解釋“我實在舍不得離家,昨夜才抱著阿娘哭了一宿。”
便有三三兩兩的聲音來應和她,都道林家寵女是出了名的,完全可以理解林如昭的不舍之情。
但她們的眼神告訴林如昭,她們并不是這樣想的。
林如昭閉目,有些自暴自棄。
喜娘也不知所措地站在那兒,她做了幾十年這行當,還是頭回遇到哭成這樣的新嫁娘,那新郎看上去也不像是個好招惹的,她當真害怕新郎也發了脾氣,把喜事搞成鬧劇。
這般擔憂著,喜娘便仰起脖子去看新郎,新郎自揭了蓋袱后,便垂著眼睫看著林如昭,他的神思都被斂在高挺眉骨下的眼眸里,喜娘只能看到他冷硬的面部輪廓。
就在她忐忑不已時,新郎將秤桿遞給她,走到床邊,與新娘并肩坐下“繼續。”
喜娘看到新郎坐下后,新娘還頗有些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可惜她垂在床上的袖子被新郎不客氣地坐住了,她根本沒有機會挪開身子,于是只能繼續挨著新郎,不自在地垂下了眼睫,繼續做乖巧狀。
喜娘唯恐拖延下去生事端,忙端上合巹酒,新郎先拿起一盞,卻是拿去遞給新娘,新娘似有詫異,卻還是接過,新郎方才拿起他那一盞。
合巹酒是要喝交盞,新娘恐是心中有愧,積極了些,主動去與新郎交臂,新郎意外地多看了她一眼,只她生得矮,新郎也不曾多說什么,將腰彎下來,遷就著她飲完了這盞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