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泉山莊里應該只有她和攝政王才對。
蘇念杳心中不安,眼皮似有千斤重,她費了好大力氣,掙扎了許久,出了一身細汗,才猛地睜開了眼睛。
眼前是小皇帝熟悉的臉,他笑得眼睛都瞇了起來,手指屈起,在臉頰上一刮,做了個羞羞臉的動作。
“啪。”上面傳來一聲輕響,蘇念杳茫然地抬眸,正看見攝政王將戒尺壓在了桌上。
小皇帝瞬間坐直了身子,不再歪著頭看她,眼觀鼻鼻觀心,做出一副在認真聽課的樣子。
他安靜了片刻,拿著毛筆在宣紙上寫寫畫畫,趁著攝政王不注意,把宣紙往右后方的位置一撇,蘇念杳連忙撈住。
宣紙上,是她睡覺的樣子。
她趴在桌上,一只胳膊墊在腦袋下,擋住了腦門,只露出下半張臉。
她的臉左右兩邊各畫了三根胡須,看起來像是貪睡的小貓。
平心而論,小皇帝畫得很好,寥寥幾筆,便很傳神。
但同樣是畫她的樣子,蘇念杳見過更好的畫。
那是在攝政王府,她的話本子看完了,想要換一本。她沒有腳,不愿意出門,府里的話本子全是攝政王給她買的,而他買來的話本子,又全都放在他的書房,每次她想換新的,就得自己去他的書房取。
蘇念杳不理解他為什么要這樣,書房機密之地,不管是攝政王的信件還是文書卷宗,都跟朝堂的波詭云譎密切相關。
書房平時都有人把守,但蘇念杳每次過去,從來沒遇到過阻攔,甚至攝政王還特意吩咐人把門檻給弄平了,就為了讓她的輪椅輕松通過。
蘇念杳覺得這是攝政王對自己的試探看她會不會竊取情報再偷偷送給小皇帝。
所以蘇念杳每次來書房,都是直接在整面墻的書架下層換好自己想看的話本子,然后就直接離開。
但有一次,她轉著輪椅拐彎的時候,不小心碰倒了他書案旁邊半人高的琺瑯掐絲大花瓶,花瓶中的畫軸骨碌碌滾了滿地,蘇念杳慌忙去收拾。
她坐著輪椅,彎腰去撿地上的畫軸,動作很是不便,好幾個畫軸都被她碰得松散開。
于是,蘇念杳看到了那些畫全都是她。
倚在軟榻上打盹的她,抱著軟枕看話本子的她,趴在窗臺看院子里迎春花的她,喝了苦澀的藥湯皺著眉頭的她
全都是她。
有那么一瞬,蘇念杳幾乎以為攝政王偷偷地傾慕自己。
不過轉念一想,攝政王自幼習武,很小的時候就進了軍營,有人夸他弓馬嫻熟,有人夸他用兵如神,但從來沒有人說過他擅長作畫。
這些畫運筆純熟畫技精湛,比蘇念杳見過的大師丹青還要好,如果是攝政王畫的,那以如此精妙絕倫的畫技,外面早就把攝政王夸上天了。
應該是攝政王派人偷偷監視她吧。
蘇念杳悄悄地把那些畫收攏好,裝作什么事都沒有發生,離開了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