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了。”江世安知道他較真,“是我出手太重,我被你追得走投無路啊。”
他解釋了一句,想到薛簡之前說的話,不由勸告寫道“道長,這世上本就是灰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欲望,你這樣做并無益處,就像一滴清水滴入硯臺,只會被染黑。”
薛簡只掃了一眼,反問“你甘心么。”
江世安手指頓住。
“你十四歲初出茅廬,就在劍器大會上連戰三英,奪得魁首,實在是風頭無兩、天縱奇才。這樣的天才出身于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門派,居然不受任何勢力的拉攏。”他說,“對你的明爭暗搶從來沒有休止過,你不曾同意任何人。直到八年前無極門被滅,你的親人朋友、師門上下,盡數慘死,而你也在發現后走火入魔,憑借著現場的一枚望仙樓令牌,殺上門去”
那是怎樣的轟然巨變
尸骨和尸骨堆疊在一起,親人和友人死不瞑目,娘親的斷手護著妹妹的骨頭,頭顱卻被砸得凹陷下去。無極門的牌匾被插碎在地面上,一張紙條飄落下來,上面寫了一句
“如今,你不該拒絕我了,對吧”
除了字條外,最明顯的線索只有那枚望仙樓令牌。
“但你殺錯了人。”薛簡低聲敘述,“望仙樓只是在前一日上門拜訪,彼此切磋。雙方起了一點小摩擦,鬧得有些不愉快而已,兇手不是他們。”
只是為時已晚。
江世安在心里補全這句話。
為時已晚,他的眼中看不到婦孺的哀哭、看不到老者的求饒,分不清天地日月,記不得蒼天究竟是黑是白。
那是“風雪劍”成為“魔劍”的開始。
“江世安。”薛簡叫了他一聲,緩緩嘆息,“你死有余辜。”
江世安沒有反駁。
因為他確實死有余辜。
“可是你還沒有查到最后,我也還沒有。”薛簡說,“這樣就消失,難道你真的甘心嗎”
夜風吹動窗欞,刮出颯颯的響動。
江世安盤腿坐在他旁邊,血跡浸透成黑紅色的衣衫垂落在地面上,他仰著頭,看著靜心堂“天地至公”的四字匾額,開口道“你聽起來像是在一意孤行,無論我說什么,你都不會回頭。”
他是說出來的,薛簡暫時還聽不到。
薛道長沒有等到他的回應,低頭撫摸木劍,輕聲道“是我不甘。就算你放棄了,我也不會甘心。”
江世安料到了他的反應,薛簡似乎是一個對追逐真相這件事很堅持執著的人,他也就干脆不做回答,而是感嘆著念叨“道長,天地之中,真有至公之事嗎”
道長聽不見,只是靜靜地跪在堂前,望著降真香漸漸散去的薄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