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跡飛濺,沾到了薛簡的青衫。
他起身回頭望去,見到一個娉婷鮮紅的影子、一襲血色羅裙從屏風后曼妙而來,手中執著一把輕羅小扇竟然是何忠的續弦夫人,萬劍山莊的當家主母,紅酥手趙憐兒。
事態演變到這個地步,已經有不少人派遣弟子回去稟報師門。
趙憐兒三十余歲,眉點丹砂。她路過何忠的尸首時,袖中落下一抹淡紅手帕,飛揚著蓋到了何忠猙獰的面目上,而本人卻腳步未停,走到了慧癡僧人面前。
方才一片動亂,慧癡卻好似全然不見,正細細審看簿冊上的罪狀和證據,不時輕嘆一聲,低呼佛號。趙憐兒看了看簿冊,用羅扇遮住半張臉,道“我常勸老何要干干凈凈、頂天立地地做人,沒想到他竟然指使手下人做出這樣的事,觸目驚心,令人害怕。”
趙憐兒說著拍了拍胸口,繼而轉過身,環視在場眾人“我一個婦道人家,自然對他私底下做得這些事全然不知,仰賴薛道長揭發問罪,才讓我看清了他的面目。兩害相權取其輕,到了這個地步,也只能大義滅親,以扶正萬劍山莊上百年的基業。”
“薛道長罪魁授首,這樣的處置,方寸觀可滿意”
她露出一雙幽深的眼睛,分明語調柔弱,卻透著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氣。
“紅酥手趙憐兒,也稱趙夫人。”從她出現的那一刻起,江世安的視線就沒有離開過她的身影,“萬劍山莊至少有一半,甚至一大半是把控在她手里的。何忠這十年來被這個女人玩得團團轉,他做得那些惡事,難保沒有趙憐兒的推波助瀾。”
薛簡抬手掐訣行了個道禮,道“還請趙夫人將萬劍山莊犯下的過錯整理出來,告罪于天下,補償受害百姓。”
趙憐兒彎眸道“這是自然。”
兩人的對話就到這里為止,江世安不舍得飄回去,拉了拉薛簡的衣袖“不再問問了她可不經常露面的。”
江世安的魂魄不能離開薛簡,因此薛簡回到席位上,他也被一股吸力拽了回去,一頭栽到薛簡肩膀上,力道剛剛好,懵逼不傷腦,他遲鈍了片刻,從道長泛著檀香的青衫間抬頭,貼在他身上沒下來,道“她有三個養子,都是何忠的徒弟。無論趙憐兒扶持誰上位,萬劍山莊始終都在她的掌控之中,而且還不必背負罪名,依舊可以打著別人的幌子繼續作惡,難以清除。此人豢養了一批紅衣刀客,名為洗紅棠,以紅海棠花為標記”
他說話時,微寒的冷風刮在薛簡的耳廓邊。薛簡渾身僵硬,這才意識到江世安似乎、可能、大概掛在他身上。
魂魄本人對此毫無所覺,說了下去“那是一批刺客,洗紅棠專門為趙夫人做臟活兒,凡有優質弟子,常常滅人父母、殺人恩師,來搶奪年少天才,訓練成她新的鷹爪臂膀。”
江世安多年追查,經過幾方辨認,才確定無極門慘案的手法與這批刀客的手法十分相似,趙夫人也是他急于調查的人選之一。
他說了半天,沒有聽到薛簡出聲,抬眼一看,面前一片冷白的脖頸間透出緋紅,道長低著頭,連呼吸聲都好像聽不見了。
江世安飄起來,湊過去從下往上看他“薛知一”
安靜半晌后,薛簡說“我在聽。”
他坐直身軀,掌心捂住燙紅一片的耳根和頸項,閉了閉眼,低聲道“我在聽,你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