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有人將整整一桶的冰塊直接倒在熊熊燃燒的烈焰上,碎冰砸開火炭,霎時間奪取所有溫度。
好半晌之后,秦衍啞聲開口“你說什么”
巨大的荒謬與慌亂毫不留情地攥住他的心臟,身亡兩個字怎么可能和周銘扯上關系,沒有大規模蟲潮,也沒有哪個反叛軍組織點名要刺殺,周銘怎么可能
廣薇和杜德倫知道這個時候才隱約從秦衍的神情中察覺到了什么,想要詢問。
但秦衍半分注意力都沒有分給他們,只抬手按了下耳側,讓耳邊無意義的轟鳴減緩。
盛長恒的聲音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周銘上將在一個半月前突然帶領第一軍團秘密離開首都星,據目前的調查來看,他很可能是為了去抓捕一只已經在xc79號礦星建立起蟲巢的母蟲。
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但在返程時,周銘上將所在的指揮艦右翼無人護衛艦群突然互相撞擊,引發爆炸”
秦衍閉了下眼睛,喉嚨干澀地顫抖,他不知道腦中閃過的那些到底是哪一段記憶,所有念頭都混亂地擰成一團。盛長恒的聲音分明不銳利,但卻像刀一樣從他靈魂上剔下一塊。
“不可能”
這三個字輕得近乎囈語,但隨即,秦衍抬眼,神情冰冷森然,仿佛一頭沾著血從嶙峋亂石中爬出的獸類。
他聲線清晰沙啞,一字一頓,“我要回首都星,我要參與所有調查行動。”
“不行”盛長恒厲聲呵斥。
秦衍一聲不吭,顯然盛長恒的話已經對他沒有任何作用了。
盛長恒壓低聲音,語速極快,“秦衍我告訴你,如果周銘真是被害,這次的調查至少要持續一到兩年。如果緩沖帶區長時間沒有大規模蟲潮,對軍部的需求沒有那么高的話,十幾年的長期調查都是有可能的。
你絕不能被牽扯進來,花幾年十幾年在無意義的權利爭斗上。你必須成為下一個上將否則別說是查出真相,你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
秦衍“如果坐上那個位置就足夠自保的話,周銘是自己把自己作死的嗎”
“你”
盛長恒被氣得太陽穴一跳一跳。
但他也知道,這世界上唯二能管住秦衍的兩個人,一個秦兆華十二年前死了,一個周銘生死不知。憑自己那點威信,根本壓不住軍功不比他少的秦衍。
“秦衍我告訴你,我絕不會通過你的返回申請。要么,你頂著叛國罪強行回首都星,什么時候回來什么時候上軍事法庭。要么,你就把埃文蘭斯爾特的破事給查清楚,光明正大地回來。”
說完,盛長恒一把斷掉了通訊。
耳邊重歸寂靜,秦衍緩緩放下通訊器,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
緩沖帶區的貧窮體現在方方面面,連星塢都沒有溫度平衡系統。冰冷的空氣從鼻腔灌進肺腔,仿佛將靈魂也一齊凍住。
周銘周銘
秦衍的意識在下沉,下沉進無邊的黑暗。
他仿佛在心中將周銘這個名字重復了一萬遍。年少初見,從不服到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不自覺被吸引,從只是將那兩個字視為理想到把那個人的名字放在碰都不敢碰的地方
怎么會這樣
“你”
有人將他狠狠朝上一提,提出了那片深淵一般的黑暗。
秦衍緩緩回過頭,眼底一片死寂,神情間還帶著未褪去的陰鷙
就是眼底紅了一片,跟只打架沒打贏又惱又恨的狼犬一樣。
名義上已經被確認死亡的周銘上將在腦中不太合適地做了個比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