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貪心。
他很清楚,自己一生庸碌、不過眾生蕓蕓,在碾壓一般的天道命途之前如同螻蟻、不值一提。
他亦不求逆天改命,能一己之力護得親朋好友一世周全。
他只求神明眷顧,能讓他盡最后點點綿薄之力。
愿螢火微光,淺照曠野。
隨州東澤交界之地。
枯藤老樹,烏鴉陣陣。
慕廣寒兵馬在此,順利與李鉤鈴、何常祺的騎兵隊伍匯合。
月華城主加南越第一女將,再加西涼小燕王,這般陣容足以令天下任何敵人膽寒。
按說吊打月蘭族這等亂黨,亦是綽綽有余,實在無需勞煩燕王再親自帶一支於菟營從側翼大路包抄。
殺雞焉用牛刀
之所以慕廣寒還是興師動眾安排燕王側翼接應,不過是為了能再體會一回并肩作戰的默契快樂。
畢竟,這樣的機會在不抓住,日后都再難有了
真的。此事都不僅僅是慕廣寒的遺憾,更是西涼和南越軍共同的遺憾兩邊都是當世所向披靡的隊伍,難以想象兩軍若是聯手,一起暴打對手該有多么快樂
只可惜國師死后,天下再無誰能與二人匹敵。
而這月蘭族首領作亂,更是與國師姜郁時云泥之別。只是如今眾人,也就只能拿這種小蝦米練練兵,等以后天下太平,更連這種程度練兵的對象都沒有了
可,話雖如此。
深林小路直入,一行人越走卻越覺得風聲鶴唳,氣氛詭異。
李鉤鈴皺
眉“這大白天的,怎么感覺到處陰氣森森”
何常祺征戰數年越發謹慎,已帶著先頭部隊前哨兜了好幾圈,回來搖頭道并未發現埋伏,但heihei”
幾人抬頭望天。
天色陰沉,只見漫天山雨欲來的青黑之中,竟有一道貫穿的紅色云霞,像是天際裂開了一道巨大的疤痕裂紋。著實略顯詭異,讓人毛骨悚然。
數百里外。
群山連綿,黑風陣陣。
燕止亦在抬頭望著同一片天空。
片刻后,他拉緊韁繩,身后整個於菟營的騎兵都跟著停了下來。副將云臨不解上前“王上”
“調頭,”燕止沉聲道,“去阿寒那邊。”
云臨一愣,滿臉的不敢置信。見燕王瞇眼瞅他,又忙擺手解釋“咳,王上。屬下絕非有所異議。屬下只是覺得,月華城主那般厲害,明明不需王上特意過去保護,可王上卻還是要去咳,我、我的意思是新婚燕爾,王上果然十分疼愛城主”
他出身寒微,經常詞不達意,還越描越黑。
因此平常很少開口。也是因為他謹慎話少,才一直被燕王留在身邊。如今一時口無遮攔,總覺得大事不妙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燕王沒不滿,反而笑了。
“是。”
“阿寒他,是不需別人保護。”
“但,別人去不去護著,則是另一回事。”
“他那個人,雖看似才華出眾,又能獨當一面。實則心思沉,思慮多,連睡著時都常做噩夢”
“就全當我此行,是特意去獻殷勤罷。”
他垂眸笑笑,目光流轉,是云臨從來不曾見過的溫柔。
“”云臨站在那,也不敢說話。這畢竟也是他人生第一回,第一次聽燕王說那么多。
頭頂天空依舊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