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摯很苦惱地捻起那塊被血打濕的布料,答非所問道,“衣服又被我弄臟了阿英,你說族長會不會生我的氣啊”
“不會。”
象英知道她是不想答自己了,也不勉強,只是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從懷里取出碗筷,“快來吃飯吧。”
她擺開碗,里面盛著野菜碎和植物根莖搗成的糊狀物。
大荒貧瘠,食物稀少,大多數大荒人都以此為食,除非族內有可以進山打獵的高手,這才偶爾可以擊殺靈獸,獵取一些肉食,但進山的風險也很大,常常有村人傷亡,含恨命喪大荒。
“我還沒抄完經呢”
謝摯有點心虛,悄悄瞧了一眼身后的青石板她剛剛抄經的時候不知怎么忽然昏睡過去了,離族長罰她的遍數還遠得很。
“你也知道族長只是嘴硬心軟,做個樣子罷了。”
象英偏偏頭,很溫和地笑起來,“快吃吧,小摯,這飯其實就是族長叫我給你帶的。”
就知道是這樣,謝摯不好意思地摸摸頭,端起碗來鼓著臉大口大口地吃飯。
她也確實餓了,直到埋頭吃到最底下,這才微微一愣。
碗底靜悄悄地壓著一塊熏肉干。
好像是三個月前族長去萬獸山脈獵的金蹄角羊謝摯眼眶有點酸,低著頭沒說話,一聲不吭地將肉干吃下去。
象英目光柔軟地注視著她吃完飯,拍了拍身邊的地方,示意她坐過來。
大柳樹蔥蔥郁郁,垂下來萬千碧絲,輕柔地隨著微風搖晃,灰黑色的樹干上有幾道淺淺的刻痕,是前幾年謝摯跟象英比身高時留下的印子,后來象英的個頭突飛猛進,謝摯還一點都不長,她氣急敗壞,宣布自己從此再也不要跟象英比了。
現在小摯也只到她胸口回憶起往事,象英的眼睛里便帶了幾分笑意。
敏感地察覺到象英在笑什么,謝摯一下子惱羞成怒
“干嘛干嘛,你笑什么啦不許笑”
“我又不是真正的大荒人煩人,我是小矮子還不行嗎”
她嘟嘟囔囔地說。
大荒人普遍高大,近兩年,連村子里的小孩子也忽然竄得比她高了,謝摯明面上不說,其實私底下十分在意。
她只是無心之言,被她這么一說,象英倒是一怔,慢慢斂起了笑容。
的確,小摯不是白象氏族本族人她甚至也不是大荒人。
象英長謝摯兩歲,今年剛滿十六,自有記憶起身邊已經有了這樣一個粉雕玉琢的妹妹,當年的事她本也不甚清楚,還是族內幾位老人不小心走露了口風,她自己一點一點從那些只言片語中拼湊起來的。
聽說那是十余年前一個暮秋的傍晚,萬獸歸山,鳥雀亂鳴,村人們正在把獵來的靈獸小心拆分成細條,預備掛在石屋頂上,忽然響起了幾聲驚呼。
循聲望去,遠遠步來了一群白象。
在金色的黃昏中,一群雪白的巨象安靜地從地平線邊緩緩走近,每一只都與房屋等齊,它們身后是巨大的橙色夕陽,身體被暮光染成了燦爛的金赤色,仿若傳說中的神祗降臨。
象群在大荒已經絕跡千年,何況這更為珍稀少見的白象村人們疑心這是玉牙白象顯靈,紛紛熱淚盈眶,拋下手里的器物,對著象群深深跪拜,不斷祝福叩首,祈禱通靈白象護佑村莊和氏族平安永昌。
象翠微那時尚還年輕,她是族中天賦最出眾、最強大的戰士,甚至還曾去過定西城,見識十分廣博,但此刻也被眼前神圣美麗的象群驚得雙腿發軟目瞪口呆。
象群緩緩走到近前,為首的那只頭象好似可以看穿她心底所想,它目光溫和地注視著她,慢慢俯下身,露出它背上的一個小小襁褓,用長鼻示意象翠微抱去。
“這是是要我抱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