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門邊的人原本在說著什么,在看到聞吟雪過來以后,突然噤了聲。
分明只是素雪絹裙,并無珠繡暗紋,行走時卻流光熠熠,如云霧般的披帛逶迤在后。
她發間并無多余飾物,只一串鴉青湖玉的步搖,緩步走來時,珠玉相碰之聲伶仃。
分明是淡極雅極的裝束,在聞吟雪身上,卻絲毫未有任何寡淡之感。
只因她生得實在是出眾至極。
從前在岷州就已經是廣為人知的冠絕全城,現今在上京,即使是在這么多出身高貴的貴女之中,也依然猶如明珠熠熠,出挑到為人側目。
聞吟雪在前廳中對著坐在上首的祖母盈盈一拜。
“祖母。”
聞老夫人瞧見是她來了,點了點頭,隨后抬手在周彥安的手背上輕拍了下,以示安撫。
老夫人側身問站在一旁的婆子,“人都來齊了嗎”
“回夫人,各禪房中都知會過了,現在都已經到齊了。”
周彥安蜷縮在太師椅下,比昨夜還要狼狽。
山中露重,他只穿了件錦衣,被凍了一夜,臉現在都還在發青。
后頸高高腫起,臉上也到處都是淤青與傷痕,好幾處腫脹擠在一起,幾乎看不清原來的五官。
身上的錦衣也破破爛爛的,沾滿臟污。
聞吟雪看清周彥安現在的樣子,好似有些詫異,指尖掩住微張的唇。
“表兄怎么傷得這么重”
周彥安聽到這聲音,下意識哆嗦了一下。
他本來只記得昨天晚上,聞吟雪對著他后頸敲了一下,沒成想今天早上從山上醒來以后,腦袋兩側都腫了起來,他的臉更是慘不忍睹,脖子也好像被人扭斷了一樣,就連胸口都在隱隱作痛。
他看向聞吟雪。
只看到她笑吟吟地看向自己,問完這句話以后,也沒多說什么,就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下,手上把玩著不知道從哪里得來的一把刀。
刀鞘上面鑲滿了寶石,華光流轉,看著就只像是貴女用來裝飾的器物。
她指尖抵著刀柄,就這么抵出去,又滑進來。
從她把玩的動作間能看到刀刃瑩白,凜然如霜白月色。
周彥安不由自主打了個寒噤。
老夫人用手拍了拍他的脊背,周彥安這才從發怔中回神。
老夫人溫聲道“這孩子,怕不是魘著了,怎么總是發癡現在人都來齊了,你若是受到什么委屈,說出來就是,不必怕,老身來給你做這個主。”
刀刃半出。
明晃晃的光就落在周彥安面前的地上。
周彥安只有一只眼睛勉強能視物,他不敢多看,倉皇扭過頭,對老夫人道“是、是”
“是誰”
周彥安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
昨夜在山上躺了一夜,他醒來的時候還在想著這位聞家大小姐。
昨日他們共處一室既然已成定局,總不能就這么被白打一頓。
但是看到她懨懨地把玩著那把刀的時候,周彥安心里卻猛地打了一個突。
上京城中高官顯貴如云,以她的身份,悄無聲息殺個人不過是易如反掌。
昨夜的事后,他當然知曉她并不是什么柔弱無依的閨閣少女。
還有她那位威名在外、驍勇善戰的外祖
周彥安想到這里,心中惴惴,怎么也不敢再往她那邊說了。
但是剛剛他話已出口,現在已經接不上了。
進退兩難。
話在嘴邊,總得說出個所以然來。
聞吟雪在這時很輕地笑了聲。
她聲音如淙淙清泉,又如碎玉,此時看向周彥安,輕聲道“聽聞昨日大理寺來人前來驪山緝拿流竄的罪犯,夜黑風高,表兄一時慌亂,又是孤身一人,難免會被誤會。昨夜前來緝拿的大理寺官吏手握實權,表兄一介白身,自然知道得罪了他不是什么好事,所以這才期期艾艾地不敢開口。”
她笑起來的時候,眼睛極亮,皎皎如弦月。
“是吧,表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