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梧宮的寢殿,清香飄溢。
懷中孩子小臉皺巴巴的卻甚是可愛。她正滿心歡喜地抱著他,想著往后他長大該如何教導,如何為他擇先生教導。
忽然畫面一轉。
先皇掐著孩子脖頸的手頹然松開,頭顱咕嚕嚕滾落在地,鮮血飛濺四射。掉下的頭顱上雙目圓睜,還帶著右手掐向孩子時的暴怒。
寂王面容冷肅地持劍而立,高大挺拔的身軀遮擋住殿內光亮,在她眼前身上投下大片暗影。嗜血的眼眸宛若修羅,明明剛剛殺了圣上,卻仿若沒事人般語氣溫和地問著“你可還好”
鏡熙一個晃神驟然驚醒,才發現剛才竟是倚靠榻上睡著了。脊背濕透,心跳得很快,還帶著夢中往事殘留的驚懼。
寂王無疑是可怕的。
手刃先皇而面不改色,猶能說出“皇上急癥駕崩”這樣的字句。偏偏宮內宮外的內侍百官都高呼應和,居然沒有一人出聲質疑先皇死因。
一想到此人的通天手段,她就忍不住害怕。卻礙于身份,只敢獨處的時候瑟瑟發抖,平時還要穿著宮裝硬撐端莊。
先皇一直對她存有猜忌。
此人生性殘暴且矮小貌丑,對極致美艷的她,覬覦而又提防。后宮三千佳麗毫無所出,偏她入宮五六年后有了身孕。自此先皇總覺得她定是個水性楊花的人,即使在她的宮中留宿,也不忘臨走前譏笑嘲諷幾句,借了挖苦的言辭來貶斥踐踏她的自尊。
她無所謂。
本就是被強行召進宮中做皇后的,不過為了保全家人而已,她不在乎。
所有人都在祝福她,唯有當時那高高在上的帝王,惡毒眼神刮著她的每一寸肌膚,桀桀怪笑。她本看不懂那個眼神,直到他要殺了她剛出生的孩子
沒過幾個時辰她就成了太后。
她本想不通寂王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此人當年少年將軍英姿煥發力退十數萬敵軍,得封唯一外姓王時,自請封寂王,取甘愿鎮守寂靜苦寒邊疆之意。
先皇準了,還似笑非笑與他道,既是寂王,就要信守承諾,免得他們君臣二人離心。
數年過去,寂王一如往昔孑然一身,眾人后知后覺才知那封號取的是孤單寂寥之意。便是日后成了攝政王權傾朝野,依然如故。
正是如此,他才更令人忌憚害怕。
一個沒有親人沒有家室的人,等同于完全沒有后顧之憂的人,毫無被人拿捏的可能。
這應該就是他想要的。
無欲無求無牽無掛,方能所向披靡。
比如弒君把持朝政。
比如在取得皇兒的信任后,順勢用杯毒酒殺了她。只手遮天,徹底獨攬大權。
鏡熙待到情緒稍稍平緩方才起身,慢慢趿著鞋子下榻。推開窗戶,待到外面冰涼清透的空氣撲面而來,感受到那徹骨寒意,不由輕舒口氣露出笑容。
穆靜愉回房間時恰好看到這一幕。
她嚇得三兩步跑到窗邊,緊拉妹妹一把順手把窗關上,“你傻了嗎大冷天的吹這個寒氣。也不怕受了風寒”
鏡熙很喜歡這位姐姐,輕輕倚靠在她肩頭。
穆靜愉含笑撫著妹妹長發,攥了妹妹微涼的手拉著到鏡奩前,“看你,頭發都吹亂了。趕緊收拾收拾,她們就快到了,等會兒要一大家子一起用膳呢。”
鏡熙自是笑盈盈應下。
因著是請客人的擺宴,無論伯府內眾人如何的心思各異,在席間終歸是談笑風生言笑晏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