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蘇淼淼隨意撇去的一眼沒有看錯,靠在賞亭后的人影,的確就是陳昂。
陳昂選的這處十分地方很是偏僻,臨著宮墻,面前是從太湖運來的嶙峋怪石,若非姜皇后所在的鹿臺正好對著怪石的一處空隙,蘇淼淼都不一定能看得見。
她原本只是為了躲簫予衡隨意尋的借口,但既然當真看見了人,想了想,便也干脆叫了一聲,順口問道“你前日是怎么回事救個人能廢多少功夫磨磨蹭蹭,姐姐都落水了,半晌你連個人影都沒見。”
蘇淼淼在明鏡湖岸上帶走姐姐時,還特意給陳府人留了話,原本想著陳昂若是手腳快些,說不得半路就能騎馬追上來,誰知道她們都到家了,也沒聽著這小子一句消息。
陳昂叫她嚇了一跳“你當我想,那老頭簡直是個尋替死的水鬼,在水里硬是扒著我不放,就差把我一道溺死,好容易打暈了拖上來,人也快沒了氣,那兒子又非說是我草菅人命,在水里將人打死了,非要纏著不許我走,誰能知道卿卿也出了這樣的事。”
說到這兒,陳昂也是滿面怒色“這刁民早知如此,小爺瞎了眼也不下去救人”
蘇淼淼聽著,也覺這著實是一場無妄之災,跟著搖了搖頭。
陳昂又問“你姐姐呢她身子弱,落水可要不要緊我昨日送了一枚好參去,也不知她有沒有用。”
蘇淼淼“怎的你脫身之后,沒有來親眼瞧一瞧不成”
她與姐姐不歡而散之后,心中賭氣,不再留意祈安院,倒真不知道陳昂有沒有再上門。
陳昂懨懨的“自是去了,卿卿說她身子不便,不肯見。”
蘇卿卿這話也有她的道理,陳昂頂著一層長公主的關系,平日里在府里,兩人當親戚相見閑話幾句就罷了,可落水之后身子不適,說不得還躺在閨房床榻中,衣衫不整,容顏憔悴,這種情形下再見外男,就難免太過親近了些。
不過姐姐的性子,當真與她不一樣,若是她生病時,遇上心上人特意來探望,歡喜還來不及,肯定不會估計這些勞什子的禮法講究,將衡哥哥拒之
蘇淼淼一句話還沒想罷,才忽的意識到自己竟然又想到了簫予衡,甚至連目光都無意識的又望向了對方所在的鹿臺
這發現讓她忽的一驚,針刺一般的轉過了身,還嫌不夠,又咬著牙朝后退了幾步,直到自個視線都被嶙峋的怪石擋住,才算是稍微松了一口氣。
這么一打斷,等她再回過神時,便只聽見陳昂最后一句懊惱的抱怨“我都疑心自個簡直是犯了太歲,諸事不順”
蘇淼淼還有些怔怔“嗯,什么”
“想什么呢話都聽不見。”
陳昂有些奇怪的看她一眼,還是又說了一遍“我方說,卿卿一向喜歡閻大家的遺作,我前陣子剛得了消息,有人要出寒梅圖,千叮嚀萬囑咐叫店家務必給我留著,今日還一早去問了,原本想著拿到了手正好送給卿卿與她道歉,偏偏那店家說只差一步已人買了去,你說說,這是不是諸事不順”
閻大家的名氣,蘇淼淼還當真知道,書畫雙絕,只是性子孤拐,臨終一股腦將自個幾箱子的字畫都燒了個干凈,剩下流傳出去的,便被商賈覺著奇貨可居,蓄意壓貨提價,原本不算很稀缺的東西,反而炒得一字難求起來。
蘇駙馬便對這位大家十分尊崇,書房里有一副私藏的閻大家真跡,蘇淼淼鉆研書畫時觀賞過,的確是鐵畫銀鉤,丹青妙手。
不過她對書畫一道原本也不算十分喜歡,只是看過就罷,倒沒想到姐姐的喜好,也與父親這般如出一轍。
蘇淼淼聞言,可惜之外也難免疑惑“豈有這樣的道理,你都提早定下了,那店家怎的還能給了旁人”
歷來做生意的商賈,才最是知道眉眼高低的,陳昂是國公府上的小少爺,這樣的門第在京中都已是數一數二了,怎的還能被旁人搶了去
陳昂嘆一口氣“也怪我,卿卿不愿聲張,我定畫時便只留了重金,也沒露家里名聲,想來是哪家的勛貴宗親得了消息,那店家連名字都不敢露,只是求饒告罪,倒叫我都不好意思多難為他。”
“今日是急著進宮,沒工夫耽擱,等會兒出宮再去一趟,問清到底是哪家,在瞧瞧能否割愛罷了。”
蘇淼淼卻忍不住“你都說了定是宗親勛貴,閻大家的真跡不易得,都已到手,哪里是那么容易割愛的”
她心下甚至隱隱覺著,這或許就是“故事”里所謂的命中注定,明鏡湖上,陳昂正要求親之時,便有人落了水,如今早已看好送姐姐的字畫,偏偏被旁人買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