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昂看著她“我不去,那誘餌叫誰去當呢”
蘇淼淼猛地一窒。
“淼淼,你也說了,戎狄兇殘若狼,從前朝至今,北境仍是時有狄人劫掠,十室九空,生靈涂炭。”
“大梁與北狄終有一戰,總有人要去,也總有人要死。”
“陳氏一門的爵位都不是白來的,將軍百戰死,若真有萬一,也是我的命數。”
說到最后,陳昂甚至又恢復了平日擠眉弄眼的可惡模樣“何況你也說了,我沒有白死,一戰成名,名垂青史,說不得宗堂里都要給我單立一塊碑”
蘇淼淼忽的沉默了,第一次,她發現陳昂不是從前那個溜貓逗狗,只知道往她裙子上扔泥巴的煩人精。
他姓陳,正如陳昂名義上的父親,真算起來該是他的伯父一般,死在戰場的陳家人,陳昂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后一個。
“那姐姐呢”
半晌,蘇淼淼也只能艱澀的出聲“你方才還說要托國公爺來上門求親,你死了,叫姐姐怎么辦”
“卿卿”
陳昂面上的笑意也忽的一斂,半晌,方才低聲道“我對不住她卿卿原本也沒有看上我,都是我死皮賴臉硬纏著她,才磨著她動心答應,之前只想著趕著北伐之前,與她定了名分,如今看來,是我想的簡單。”
“六殿下的寒梅圖,你不要,我昨日就討來了,我還是托叔父送去,不是正經走禮,只是兩家人私下商定,這樣我若能回來,諸事歡喜,若是不成,不傳出去,也不耽擱她。”
“瞧瞧,本來我是必死的,偏偏這會兒就先給你托了個夢,可見我還是有老天庇佑”
陳昂到底還是不曾完全死心,他側過身搖搖頭,對她露出白凈的門牙“你說了我是叫箭射死的,這次我小心些,多帶些人,貼身多穿一層甲,不就能逃過一劫了”
蘇淼淼沒有開口。
陳昂說得輕松,但她心下怎么會不知道,要命的不止是那一箭,避過了夢中的一箭,還有下一箭,還有刀槍劍雨,只要為餌,就必然九死一生。
她知道,陳昂也知道,這樣的話,不過是一種無力寬慰與期盼。
仲春初四日,萋萋萬物生。
偏偏在這萬物復生之際,蘇淼淼于沉默之中,卻忽的生出一股莫大的凄涼。
耳邊的怪異天音沒有再響,仿佛也在沉默中譏諷著她的異想天開。
怎么會有凡人能違抗天意呢讖言之所以是讖言,就是因為不論凡人怎么掙扎,都無法改變這注定的結局。
正如她沖到了玉雨臺上,也沒有阻攔簫予衡與姐姐一見鐘情,跟到了明鏡湖,也只能親見姐姐落水,衡哥哥英雄救美
陳昂的注定就是戰死沙場,她的結局就是溺斃水中。
她緩緩站起,轉身,一步步行出了屋內。
朝陽初生,晨曦刺目,蘇淼淼仰頭對著這刺目的天光,手心一點點用力,用力到指尖都忍不住的微微顫抖,因為痛苦,也因為不甘。
憑什么
她們分明也是活生生的人,憑什么就要認了這故事里莫名的荒謬結局
她偏不認
她偏要陳昂活著。
她要自己與陳昂都長長久久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