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以為徐嘉年肯定沒來,出于習慣隨意一瞥,沒想到看見了熟悉的一抹黑。
但又與平時有些不同。
往日里,徐嘉年在人前總是一副漫不經心的輕佻模樣,恣意的,被無數熱烈追隨的目光圍擁,繁花錦簇、烈火烹油。
今天他坐在窗邊。
天已經暗下來,才下過一場小雨,窗戶半敞著,晚風吹落燈火與云層后微微露頭的月色,少年一張臉浸在潮濕霓虹里,十分漠然。
不加掩飾的冷淡與疏離。
讓她想起幾個月前的夏日,小巷里的相遇。
那時,他似乎也是這樣的表情。
沒擺競賽書,徐嘉年面前仍舊是一沓a4紙,拆了紗布的右手擱在桌上,左手指間挾著根黑色鋼筆,有一下沒一下轉著。
鎏銀筆尖光芒閃爍,膚色被襯得更加冷白。
骨節分明的手修長而漂亮。
林初盯著他的手看了一會兒。
拿著花名冊走過去“顧老師讓我來登記下微信號。”
片刻后,沒等到回復“同學”
林初一連叫了好幾次。
徐嘉年終于慢吞吞撩起眼皮,隨手把鋼筆扔在桌上,扯了下嘴角“你問我要什么”
一點笑意從尾音里冒出來,和往常一樣輕描淡寫。
仿佛剛才那種從骨血里透出的冷漠只不過是她的錯覺。
“微信號。”
林初重復一遍,頓了頓,強調,“是顧老師要的。”和她沒關系。
聞言,徐嘉年眉峰一揚。
視線掃過林初平靜恬淡的臉,他嘴角笑意稍斂,向后懶洋洋一靠,拿起鋼筆,在a4紙上徒手畫出一道道筆直的五線譜表。
無視林初的問題。
直接不說話了。
教室其他角落頓時發出窸窣笑聲,一道從她離開座位起便釘在背后的視線緩緩挪開。
林初莫名其妙。
拿著花名冊回到座位上。
“別往心里去。”
秦昕然心情很好地翻去時尚雜志下一頁,“他一向不給別人微信,誰去了也要不上,所有人都沒他微信號。”
林初不由眨了眨眼。
突然明白了秦昕然為什么不去登記聯系方式。
秦昕然卻將她的這個動作理解成疑惑“你真沒打聽過他微信”帶著質問的口吻。
“他不喜歡被別人打擾,班群和年級群都沒加。”
秦昕然盯著林初看了一會兒,確定她沒有說謊,語氣和緩些許,“平時有事全靠老師打電話單獨通知,胡萊他們那幾個玩得好的也沒他的微信。”
至于電話號碼,秦昕然旁敲側擊問過幾次,被胡萊以人生苦短不想英年早逝的理由堅定拒絕了。
林初還是第一次聽說這件事。
她點頭“我知道了,謝謝你。”
“不客氣。”
說起徐嘉年,秦昕然臉色漸漸變得柔和,“像他這樣沒走路就學彈琴,不認字先識譜的天才,有點不同也正常,說不定和那些離群索居的避世音樂家一樣,根本沒申請過微信號。”
秦昕然神情十分崇拜。
林初想起辛德瑞拉里的微信收款二維碼“哦。”拿出競賽書和草稿紙,專心演算起題目。
競賽課時長不固定,遇上十分難做的題目,往往會額外加時。
今天顧老師選了一道國際奧林匹克數學競賽的壓軸題,講解完,便到了末班車發車的時間。
課程結束后,同學們一邊慢悠悠聊著天收拾東西,一邊給自家司機打電話發消息。
林初早早準備好,顧老師一說下課,抱著書包沖出教室。
匆匆跑過林蔭道兩旁新移栽的大葉女貞與細葉榕,她來到校門口,正好看見行駛到路口拐角處的公交車。
明知道不可能來得及,林初還是向前追趕了一小段路。
十幾秒后,車尾消失在十字路口。
她停下腳步,沒有片刻遲疑,立刻轉身走向附近商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