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隨口安慰。
更不是潦草無心的敷衍。
說了要給她彈琴,徐嘉年便真的拉開琴凳,坐在三角鋼琴前,徑自踩起踏板。
骨節修長分明的手落在琴鍵上,黑白鍵被一一按下,和弦震動,他彈的仍舊是從前在辛德瑞拉彈過的那首鋼琴曲。
林初對音樂不熟悉。
她不知道這究竟是什么曲子,只借著落地窗外透進的霓虹,看見他臉上的神色。
和往日表現出來的散漫截然相反。
他垂著眼,下頜微收,表情認真而專注。
一曲終了,徐嘉年回頭。
夜已深,街邊巨幅廣告牌和3d裸眼大屏依次亮起,摩天大樓玻璃幕墻折射路燈光帶。
璀璨的。
荒唐又靡麗。
他眼底卻沒有落進半分夜色。
鋒利眉骨,狹長的眼,銀白月光短暫照上漆黑瞳孔,很快陷在漩渦里,被緩慢吞噬殆盡。
“所以。”
似乎想到什么,徐嘉年沉聲問,“你是為了他們才轉來私高”
尾音啞著,他嘴角也跟著壓平。
手重重擱在琴鍵上,發出一聲刺耳的,有些不悅的沉響。
林初不由吸了口氣。
垂在身側的雙手再度攥緊,她努力保持平靜,修剪整齊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語氣愈發若無其事“怎么了”
“沒什么。”
她表現得風輕云淡,徐嘉年合上鋼琴蓋,扯了下嘴角,笑容也同往常一樣輕慢“就是覺得你不太會說話。”
林初聽懂了他的意思。
她沉默半晌“你想聽我那么說”
“那還是算了。”
他很輕地哂笑了聲,揚眉,似是有些不屑,“我不想聽假話。”
假話。
想到這里,林初抱緊參考書,抬眼望向走在前面的徐嘉年。
正值大課間,走廊上的學生很多,一片挨挨擠擠的墨綠色浪潮。
襯得那抹鋒利的黑更為極致純粹。
無論什么時候,熙攘人群中,徐嘉年永遠是會被第一眼看見的存在。
散漫而耀眼,隨意又張揚。
他這樣的人,天之驕子,高高在上。
向來連別人的真心都不在乎,又怎么會愿意聽她說幾句真假難辨、似是而非的漂亮話。
只是偶爾,謊言也會和真相交織在一起,糾纏拉扯,最后徹底融為一體,讓人分辨不清。
不想在學校和徐嘉年有太多牽扯,林初一直安靜跟在他身后。
遙遙看見七班的門牌,她便打算從前門先進去,以免產生不必要的誤會。
林初正這么想著。
走在前方的徐嘉年突然停下腳步。
心情不錯,徐嘉年離開辦公室時噙著幾分不太明顯的笑。
直到看見不遠處的男人,嘴角那點笑容頓時消失無蹤。
立在原地,徐嘉年神色陰沉下來。
垂在身側的手臂繃緊,昨夜輕盈敲擊琴鍵的指節緩緩收攏,骨骼交錯,發出幾聲清脆的、劍拔弩張的響動。
他冷冷盯著男人。
并沒有注意到。
身后,向來沉靜自持的林初也瞬間變了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