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暗殺者一路追殺,他在林中回擊廝殺,尸體散亂在各處。
這對于尋找身份線索是很不利的。
氣息奄奄的蘭硯從雪中扒開一個又一個的尸體,他的臉半邊是血,半邊雪白。
他沒有整理自己的容顏,模樣如何,他不在意。
少年喘氣不斷,臉上氤氳著潮紅色,看上去要死掉一般,但他的眼瞳幽冷瘆人,以極快的速度尋找翻動尸體。
“你這個怪物,去死”忽然,一個尸體翻起,帶著強烈殺意沖向蘭硯。
蘭硯眼睫撩起,手中卷刃的劍刺開他的劍,打在空中,接著,殺了他。
死去的這個人,語氣中的恨意太過強烈,蘭硯挑開他的黑色遮面,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一會兒。
他從混亂的記憶中找出了一個人的名字,跟這死人的面龐對上。
好像是史思源,前任工部尚書之子。
前任工部尚書早就被蘭硯抄家問斬了。
“這樣啊。”蘭硯笑了,眸光涼薄。
知道了這伙人的身份后,蘭硯提著劍離開。
風雪滿天,少年皇帝背影凌厲,纖細高挑,被白雪吞噬。
蘭硯氣息早已薄弱至極,他強撐著走出林木,發絲凌亂貼面,握著劍的手背泛起深刻青筋。
未時。
冬日的日光終于染了些金色,鍍在銀雪地。
蘭硯看到驛站。
他微仰下頜,緩了一個呼吸,喉結在繃著青筋的脖頸上滑動,半瞇眼眸,幽幽瞧著驛站。
昨夜他在神志模糊前瞧見驛站,選擇前往。
只是,現在與昨晚不同,此刻的驛站里來了一個嬌柔的少女。
若只有他獨自到訪驛站,那驛站見他重傷,會先醫治他。
但先是少女住下,然后他再過去,那他就像一個窮兇惡煞的賊人,驛站為了討好少女,會將他趕走。
蘭硯按照曾經的經驗,分析好了情況。
他帶著傷口,躍過了驛站的矮墻,意識朦朧地靠在荒蕪后院的樹木,未想過,自己是皇帝,這里是他的國土,他的臣民,百姓救助天子,是理所應當。
蘭硯輕低鴉羽,眸色幽涼。
雪地不利于傷口恢復,雖然他的身體在惡劣的條件下也可以自行恢復,但時候漫長。
還有很多事情,等著他做。
驛站二樓的窗牖悠悠支開,一截雪白嬌嫩的指尖推著窗牖的邊緣,戳一下再松開,又戳了一下,百無聊賴的。
蘭硯慢慢地看過去,竟正好與屋內雙螺髻少女打量四野的目光對上。
她愣了下,接著,不確定地認真瞧他,再之后,眼眸驚喜地彎了彎。
屋內,沈熙洛坐在靠窗的書案旁。
莊嬤嬤的手執著一本女誡,敲了敲桌案。
“沈娘子,記住了嗎”莊嬤嬤那刻薄的眼神落在沈熙洛的嬌媚臉上。
沈熙洛不著痕跡收回目光。
莊嬤嬤皺眉,不滿,“沈娘子”
沈熙洛垂眼,卷翹的睫羽捧著碎金日色,溫順道,“我記不太清,嬤嬤能再說一遍嗎”
莊嬤嬤冷目,重新道,“若夫動靜輕脫,視聽陜輸,入則亂發壞形,出則窈窕作態,說所不當道”
沈熙洛悄悄瞧向院中失而復返的少年。
少年似乎察覺到沈熙洛在看他。
于是,他也在看她。
仰眸的動作讓少年的眼尾拉出乖順。
那雙桃花眼瞳帶著天生的多情無辜,金燦的日光正好落在他的臉上,黑色的眼仁明亮。
半邊雪白的臉龐俊俏。
漂亮,不可思議。
沈熙洛怔然看靠著古樹的挺拔少年。
她聽到,她的心臟響亮得,與平日的不疾不徐規律不同,猛的跳了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