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隱約也知道歐陽修是何打算,身為朝中的歐陽修也好,還是梅摯也好,頂多也只能指點他們兄弟一二,想要透露些“有用”的消息,可謂癡人說夢。
科舉制度到了北宋時期已十分完善,別說泄露考題,只怕連此次會試考官是誰都沒確定,就算考官確定,也是要提前“鎖院”,住在貢院中出題,不能與外界接觸,甚至在會試結束,閱卷與定榜之前都得呆在貢院。
這還不算,為避免有些考生在卷面上做手腳,考試完畢,還會有專人對這些試卷進行謄抄,糊名,以保萬無一失。
歐陽發笑的有些不好意思“不過是舉手之勞吧。”
說著,他就朝外走去,不知道是說給蘇轍聽還是與自己打氣“走吧,這梅大人又不是會吃人的老虎,我怕他做什么”
“就算他是那會吃人的老虎,這里是我家,我無須怕他。”
蘇轍只覺得他與初次見面時有些不一樣,不管怎么說,都是好事。
等著他們一行行至正廳時,梅摯正與歐陽修說話,說起來,已年過花甲的梅摯算得上是歐陽修的恩師,對歐陽修有提攜之恩,連歐陽修都能批評,更別說對著歐陽發。
偏偏這人是個極喜說教的性子,本正叮囑歐陽修什么可為什么不可為時,瞧見歐陽發走了進來,頓時矛頭一轉,就到“伯和近來都在做些什么該不會還在日日撫琴吧”
“撫琴可當閑暇無聊時的消遣,唯有讀書科舉才是正道。”
他一番話說下來別說歐陽發聽的直皺眉,就連蘇轍都有些受不住。
原來有些文臣竟是這樣能說
他早就聽說官家是個好脾氣的,如今一看,似是真的。
若換成尋常人,見到這般絮叨的老人,早就受不住。
偏偏這位梅大人光說教好不夠,見歐陽發不說話,還步步逼問“伯和,你為何不說話可是覺得我說的不對”
蘇軾偷偷與蘇轍對視一眼。
他雖沒說話,但臉上卻是一副“我看伯和弟之所以變成從前那樣子,這位梅大人功不可沒”的表情。
從前歐陽發每每遇上這等事依舊是一言不發,可換來的卻是梅摯的接連訓斥,今日他想著蘇轍與自己說的話,大著膽子抬頭看著他“回梅大人的話,我在想為何我的翁翁活到了八十八歲。”
他們歐陽家一個個皆是長壽之人,可每個人在子嗣方面都頗為艱難。
梅摯一愣,不解道“你翁翁長壽與今日我們所言的話題有什么關系”
歐陽發微微一笑“那我敢問梅大人一句,我撫不撫琴,愛不愛讀書,喜歡做
些什么,與您又有什么關系”
方才他心中本是有幾分懼怕的,可如今看到梅摯氣的胡子一吹一吹的樣子,竟覺得有幾分好笑“我一沒做傷天害理之事,二沒做作奸犯科之事,不過癡迷音律,難道是什么罪大惡極之事嗎”
“您也知道,以我的性子就算科舉入仕,也當不了一個好官。”
“既然如此,我為何要占著這樣一個位置,為何不將這樣的位置留給其他有識之士”
梅摯先是氣的不行,可如今再仔細一想,只覺得他這話說的很有道理,只捋起胡須道“沒想到幾個月不見,你倒是明白事理了不少。”
一副不與歐陽發計較的樣子。
他雖喜好說教,但也是個講道理的。
陪在他老人家身邊的歐陽修雖知曉長子近來有所改變,可聽到這話還是一愣,繼而眼神落于蘇轍面上。
他知道,長子這番話定是蘇轍教的。
他只覺欣慰,他知自己如今雖身居高位,長子不管走到何處都備受禮遇,但他年紀不小了,總有致仕的一日,長子總要學著長大的“老師謬贊了,今日請您過來不光是喝茶小聚這么簡單,還想請你指點指點兩個后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