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搖動著的蒲葉緩緩停下。
沒了微風,鬢邊微散的發絲安靜地垂在耳邊,帶來幾分莫名的癢。
姜馥瑩伸手,碰了碰那還帶著余溫的藥碗。
“自己都還要喝藥,眼睛又看不見”她聲音低了些,“能幫什么。”
男人沒有回答,只是用那雙略無神的眸子“看”向她,半晌才道“在下重傷眼盲,若不是姜娘子相救,只怕生死難料。”
原是如此,有救命之恩在,不管不問才讓人心寒。
姜馥瑩垂下眼睫,半暗的屋中看不清眼前人的神色,“你這般大戶人家的富貴郎君,自然不知曉我們鄉里人是如何生活的,生活艱難常有不順心也是常事。”
語氣中有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黯然。
男人長眉微揚,抬臉轉向她的方向。
眼眸無光,顯得臉色多了幾分漠然,出言卻沒了冷意“大戶人家自也有大戶人家的煩惱。都是人,是人便會有喜樂哀愁。若有不順心之處也沒什么,自可說出來,或許還有解決之法。”
解決之法
姜馥瑩扯了扯唇角,“或許吧。”
“對了,”她轉過身,“那些水可是你打的”
男人點點頭,“只能僅此綿薄之力,報娘子恩情。”
姜馥瑩輕抬眼睫,又瞧了他一眼。
淡淡的神色,無論何時都波瀾不驚,語氣不疾不徐,氣度安然,全然不見那日撿到他時的狼狽模樣。
他確實和自己多年來見到的所有人都截然不同。
從山里撿到他時,便知曉他身份不凡。身有重傷,看著像是打斗后滾落山崖才有的傷痕,衣著雖不顯,無甚特別的花紋,但質感甚好。
腰間的玉佩一瞧便非凡品,觸手生溫,還有那緊握不放的佩劍,利得差點劃傷她。
可他昏迷著,氣息微弱,面上毫無血色。
倒是同他們一般脆弱渺小。
姜馥瑩闔上門,在屋下的陰影處站了會兒。
男人自醒來便看不見了,也不記得自己從何處來,只勉強從記憶中拼湊出個“常淵”來做稱呼,旁的一概不知。
但一提到要報官尋親,男人的神色便不自然地緊了幾分。
他雖什么都不記得,但直覺告訴他不可暴露行蹤,隱有性命之憂。
姜馥瑩回想了他的狼狽模樣,料想他這等富家公子應是惹了什么麻煩,才淪落至此。只好自己私下打聽,時不時去縣里探聽些消息。
已然救了人,總不好半路將人扔出去。姜馥瑩亡父便是郎中,耳濡目染之下自也會些醫術,照顧著人,倒也有了些時日。
常淵身上的傷漸有好轉,但記憶和眼睛卻始終未好。
從前跟著父親也不是沒見過類似的病人,多為摔到了腦袋,恢復時長不等,她也不知究竟何時會好,只能慢慢養著。
平了會兒心緒,趁著天色好,姜馥瑩去廚房拿了一籃子雞蛋,又找出些自家釀的好酒,忙活許久,理出些東西來。
此事不能再拖了。
院門緊閉,能聽到里頭傳來些細微聲響,卻無人應聲。
姜馥瑩站在門口,只覺心頭頗涼。
村長是駱家村的老人了,也算是看著他們長大的。早年間還好,如今年歲上了去,越發不愛管事。
今日仿佛是知曉她要來,門都不開。
姜馥瑩等了會兒,又喚了幾聲。隔壁嬸子聽見聲音探出個腦袋張望,瞧見是她,又縮了回去。
她也知道他們為何如此,張家在縣里有名有姓,整個安平縣大都知道這位張郎君乃是張家獨子,張老爺的命根子,自幼嬌縱著養大,惹了他,便是惹了大麻煩上身。
原以為不過也就是富家子弟一時興起,過不了多久便能消停,直到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