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學附近人多,方才怕走散一直不曾松手。這會兒站在此處,倒覺得一直相握的手有些發汗,剛想松開,便被常淵的手徐徐回握,他靠近了些,開口道“劉兄。”
劉財生自小壯實,幼時便同小牛犢一般,這會兒瞧見文文弱弱,帶著些病氣的常淵,眉目一皺,并不應聲。
“就是你上回救回來的那個,廢人”
將要院試,縣學拘得緊,一個月堪堪兩天假,他上回回家拿換洗的衣裳聽了一嘴兒,當時常淵還是躺在榻上,不知何時才能醒來的廢人一個。他只當此人命不久矣,誰知才過了多久竟就拐走了他朝思暮想的馥瑩
“哥,”桐花都覺得他說話不好聽,“怎么說話呢。走走走,早些回去吧,娘燉了雞湯等著咱們歸家呢。”
財生上下打量著常淵,滿是嫌棄。
姜馥瑩拍了拍常淵的手背,“財生哥心直口快,你莫要介懷。”
“我知曉的,”常淵頷首,“財生哥說得也沒錯,常某如今”
劉財生見常淵此等作態,眉目一橫,氣得眼睛都瞪得老大,被桐花推著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往前歸家。
夏日炎熱,姜馥瑩給幾人買了綠豆湯,財生喝著湯,聽桐花將近日的事細細講來。
聽得張家一事,氣惱道“何不早些告知我,我告了假回來,讓那邱二知道知道,駱家村誰是爺爺”
姜馥瑩彎了眉眼,順著打趣“財生哥讀了書也威風不減嘛,早知道就這么辦了,免得讓桐花跟著我操心。”
“我的好哥哥呀,”桐花恨鐵不成鋼,“快別說了,看看人家常郎君的氣質,還不明白馥瑩姐喜歡什么樣的么怎么圣人書半點沒讀肚子里啊”
劉財生低頭看著自己鼓囊囊的臂膀,沒好氣道“他讀過書么,和人打過架么還是個瞎子,別碰他一個指頭,便能哭鼻子吧,這樣的男人,能護住心儀的娘子”
桐花瞪他一眼,不想理他了。
跟她的馥瑩相比,這哥哥不要也罷她倒也知道哥哥心里的那點想法,但馥瑩擺明了對哥哥沒意思,那還不如同瞧著就順眼的常淵一處,起碼馥瑩姐自個兒樂意。
幾人喝了湯,桐花還興奮著,路上拿出珠花來,同姜馥瑩一道對著日光細細地看。
劉財生見狀,自告奮勇替了領常淵回程的差事。
他的手觸碰上來的同時,常淵婉拒“來時走過一回,勉強記得些路,不必攙扶。”
“這有什么,”劉財生見兩位妹妹的注意力不在此處,大掌不容抗拒地鉗住常淵臂膀,向下施壓,“做哥哥的扶著你。”
常淵面不改色,一手輕輕撥開。
“不用,多謝。”
劉家養豬殺豬,劉財生即使如今讀了書,也沒落下了幼時幫忙練出的蠻勁。讀書人多少都文雅些,他是縣學里最壯實、強健的一個,若有口角紛爭鬧騰起來,他往前一站,比夫子的戒尺還管用。
他也是打過架的,知曉何處最不容易使力,此刻向下施壓,卻沒撼動分毫。
“你”
他眼睜睜感受著指尖處傳來的四兩撥千斤的反力,不知為何,明明自己才是施力的一方,此刻卻有些說不出的怪異,像是被掌控著,只能松開手。
常淵衣袖拂過之處,都傳來一陣酥麻,軟軟使不上勁。
劉財生瞠目結舌,隱有震驚。
所有的驚訝都堵在口中。一是年輕不愿服輸,二是不愿讓姜馥瑩知道他心中陰暗,他咬牙換了姿勢,攬住了常淵另一側的肩。
“劉兄客氣。”
常淵知曉他的意圖,溫聲開口。
微一側身,避過了他即將搭上來的手,掌心按住健壯的臂膀,竟是硬生生將財生全然制住,不過轉瞬便換了天地。
“唔”
財生始料不及竟是這等結果,掙扎一瞬不曾有變,急得滿頭大汗,發出悶哼。
姜馥瑩聞聲回頭,見到的便是常淵一臉平和,一手隱沒在財生身后的模樣,像是主動扶著,姿態閑然。反倒是財生哥,不知是不是天太熱,一臉的汗。
她掏出帕子,關切道“天太熱了,咱們快些回去罷。財生哥你擦擦汗,別一會兒回家受了涼,誤了院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