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按著眉心一動未動,語氣聽起來十分疲憊,“這個案子交給三司徹查,所有皇室宗親皆不插手。”這是不打算見太子了。
“臣遵旨。”荀允和施禮。
“你們都退下吧,朕歇一會兒”皇帝擺擺手。
荀允和和鄭閣老尚有公務處理,率先退出御書房,裴沐珩隨后折至御案前,將昨夜皇帝給他的虎符呈于掌心,“孫兒已調燕州軍護駕,虎符歸還陛下。”
皇帝正斜倚在御塌上,幽然睜眼看著他,盯了他片刻,頷首,“擱下吧。”
旁人恨不得將兵權擱在手上拽一拽,裴沐珩倒是給的利索。
裴沐珩退出御書房,踏入奉天殿正殿,所有皇親貴胄皆在此處侯旨。
不一會皇帝傳話,準文武大臣回衙門當值,只是不許出宮。
燕平等人便打算回內閣,他出來沒多久,秦王尋了出恭的借口,跟了出來。
蒼穹如墨,廣闊的丹樨風聲鶴唳,燕平慢悠悠踱至臺階下,見秦王躲在臺樨一側的樹叢等他。
燕平籠著袖看著秦王。
秦王苦笑著朝燕平作揖,
“舅舅,大局已定,后面的事還請舅舅替我籌謀。”
燕平語氣涼涼,拱袖回,“王爺運籌帷幄,哪里需要老夫籌謀。”
秦王曉得此次行動未經燕平準許,恐惹惱了燕平,忙道,“舅舅,我聽小內使說,昨夜陛下嘔了一口血,這等緊要關頭,我豈可不奮力一擊再者,我更聽說,陛下言辭間提到要讓后輩歷練歷練,這是在暗示讓舅舅讓賢呢,舅舅難道坐以待斃”
燕平撩眼看著他,夜色里秦王的臉隱在樹枝下,瞧不真切,燕平凝立片刻,笑道,“臣知道該怎么做,接下來王爺什么都不用管,順著陛下心思便可。”
秦王一笑,朝他再揖,“一切仰仗舅舅。”
等秦王離開,燕平臉上的笑意收得干干凈凈,甩了甩衣袖,神色冷漠離開了奉天殿。
兩日后,宮中局面穩定,都察院首座與刑部尚書蕭御領銜徹查太子謀反一案,朝官各歸各位,裴沐珩直到這個時候方得空出了一趟宮。
這兩日他不曾闔眼,剛上馬車,便閉目養神,那日護送徐云棲的暗衛終于等到他出來,迫不及待鉆進,跪在他腳跟稟道,
“公子,那日回京,少奶奶在路上遇到流民,屬下這兩日順藤摸瓜,找到他們的老穴,已一網打盡”
這事裴沐珩在宮中已收到消息,得知徐云棲沒有大礙便沒多問,眼下見暗衛欲言又止,便知有隱情,“還有什么事”
暗衛為難地抬起眼,“那日一位姓蔣的公子路過,救了少奶奶。”
“姓蔣的公子”裴沐珩微微直起身,雙手搭在膝蓋,面色稍稍有了變化。
暗衛戰戰兢兢道,“這兩日公子在皇宮出不來,屬下屬下自作主張,查了少奶奶與那位蔣公子,方知方知少奶奶在被賜婚之前,曾與他定過親。”
暗衛一口氣說完,將頭點地,不敢再吱聲,更不敢去看裴沐珩的臉色。
裴沐珩屬實怔了好半晌。
不可否認,聽了這樣的消息,心里頭并不高興。
誰也不樂意自己另一半與旁人糾纏不清。
只是轉念一想,他們為陛下賜婚,此前,他差點娶了荀云靈,那么徐云棲與人定過親也不奇怪。
“什么時候定的親”裴沐珩語氣分外平靜,
暗衛悄悄看了他一眼,佩服他的定力,“大約一年前定的親,定親方兩月,陛下賜婚,徐大人豈敢抗旨,悄悄把蔣公子庚帖還了回去,蔣家那邊只得將少奶奶庚帖送回。”
裴沐珩又是一陣靜默。
馬車徐徐驅向王府,裴沐珩掀開車簾一角,靜靜看著外頭,天色已暗,燈火在蒙蒙細雨中慢慢后退,腦海不知不覺想起那日在草原上,興致勃勃擰著一條小蛇的姑娘,那么純真無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