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沐珩腦海掠過無數可能,最后篤定道,“他敢當機立斷動手,只有一個可能,他在軍方有人”
“誰”
父子倆兩兩相望,將軍中各大主力,與十二衛將領在心中一一掠過,一個可能的人選清晰映在腦海。
“不會是他吧”
唯有那人,才有本事與熙王府相抗衡。
一想到那人的身份,便是沉著的裴沐珩也忍不住倒退兩步,他面沉如水,
“若真是他,可就麻煩了。”
再聯想蘇子言昨日步行的方向,他往正陽門出宮,而不是往午門入宮,可見那幕后人住在宮外,如此一來,外祖父極有可能就在那人手中,難怪對方如此狡猾難纏,裴沐珩心底的疑惑悉數釋去,撫了撫額,頗覺棘手。
夜濃如墨,紛紛揚揚的雪絲驀地便止住了,這一點雪并未在京城留下任何痕跡,天際依舊陰沉得很,寒風如舊,天色暗后,裴循做下人裝扮,借著府上買菜的牛車出了后門,折去一條小巷子,確認四下無人后,他又翻上早早侯在此處的一匹快馬朝城中某一處府邸奔去。
早有人在那巷子深處候著他,從他手中接過馬韁,朝他施了一禮,裴循斂著眉目,沿著洞開的角門進了府邸,這里有一條暗道直通府邸西北角處的閣樓,閣樓并不大,共有三層,左右林木掩映,只見些許紅廊綠廡閃爍其中。
閣樓擺設沿襲了魏晉之風,無一桌一椅,唯有一條長案橫亙在敞軒正中,一憑幾在后,那閣樓的主人每日愛坐在此處,對著西
邊天,漫看云卷云舒。
裴循上來時,那人姿態依舊,甚至都不曾回眸看一眼,便淡聲道,“來了呀”
裴循來到他對面跪坐,朝他一揖,今日大理寺一事,想必師傅已聽說了吧”
坐在他對面那人,五十多歲的年紀,一身灰色長袍,無任何綾羅錦緞修飾,甚至也沒有多么修長挺拔的身軀,除了眉目依稀能看出年輕時的俊朗崢嶸,整個人便如同一再尋常不過的老頭。
若文如玉在此,便能認出,此人乃大晉軍中第一人,被譽為當世張良的文國公,文寅昌。
文寅昌頷首,神色不為所動,
“我聽說了。”
那語氣仿佛在談論今日的天氣。
裴循見他如此從容,懸著的心松懈下來,朝他露出一笑,“師傅有何打算”
“殿下有何打算”文國公反問他,說話間甚至輕輕抿了一口茶。
裴循對著這位昔日教授自己騎射的師傅,未做任何隱瞞,
“我打算逼宮。”
文國公只眉尖微微挑了挑便了然地點了頭。
“好。”
還是那副波瀾不驚的神態。
裴循看著面前這張并不年輕的臉,思緒猛然回到初見他那一回,裴循自小聰慧,被皇帝養在身邊,一次偶然的機會,讓皇帝發現了裴循騎射的才能,便動了培養他的心思。
皇帝雖然心疼兒子,卻沒打算溺愛兒子,無論是太子還是秦王,都是打小習武,裴循亦然,起先皇帝給裴循在羽林衛中選了幾個師傅,教他習箭,可惜沒多久,裴循的精準度令人嘆為觀止,幾位師傅都表示教不了他,皇帝無可奈何,最后著人將裴循送去邊關,交到文國公手中。
八歲的裴循就在一片沃野中,見到了馳馬而歸的文國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