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云棲沒有接他這話,而是往窗外來回閃爍的身影望去,清澈的杏眼里綴滿了冷色,
“我今日是離不開此地了嗎”
裴循肅然點頭,“云棲,識時務者為俊杰,你是聰明人,與我做交易,你沒有任何損傷,退一萬步來說,我與沐珩誰敗誰勝,你荀氏父女均是穩坐釣魚臺。”
這個時候,徐云棲不得不承認,荀允和以內閣首輔之尊,以他多年在朝廷立下的威望與功勛,給了她最大的靠山,也是她今日扭轉局勢的底氣。
她敢孤身來此,倚仗的不就是這一點嗎倚仗裴循需要荀允和,不敢拿她如何。
想明白后,徐云棲沉默了許久。
裴循只當她在權衡,最后敲打她道,“你不要做無畏的抗爭,最后傷害的還是你自己。”
“我要見我外祖父。”徐云棲抬眸看著他,淡聲開口。
裴循聽了這話,好一陣無語。
“云棲,你以為我會上你的當嗎”
孤身來此,示敵以弱,裴循不是沒有懷疑,裴沐珩故意以徐云棲為餌,誘出老爺子真正藏身之處。
他不可能給徐云棲這樣的機會。
徐云棲聞言將桌面上早涼的茶盞,擒在掌心,輕輕抿了一口,神色悠閑,“那就算了,是殺是剮,悉聽尊便。”
裴循聞言頓時皺眉。
如果徐云棲不配合,事情就很難辦。
依照計劃,他需要從徐云棲這里拿道一封手書,迫使荀允和下兵令。
以荀允和之老辣,若非徐云棲親筆,若非確信她好好的,不會聽他擺布。
不到萬不得已,裴循不想用強。
“云棲,不要為難自己,我保證,一日過后,讓你見到你外祖父。”
徐云棲這回神色堅定,甚至流露出一分狠色,“我是我外祖父教養長大的,他是我這輩子最親的人,什么荀允和,什么裴沐珩,什么江山奪嫡皆不在我眼里,見不到他,我絕不會受任何脅迫”
“你知道我今日為什么來嗎我明擺著告訴你,裴沐珩不許我來,但我來了,我就是要孤軍深入,去到我外祖父身邊,只要能見到他老人家,無論刀山火海,吾往矣”
無論刀山火海,吾往矣
吾往矣
徐云棲眼底綻放的這份魄力與霸烈,竟令裴循有一瞬的失神,看來他還不算了解她,又或許這才是徐云棲的本色。
難怪她連銀杏都不帶,原來她早做了準備,以裴循之城府,他自然也懷疑徐云棲不過是裴沐珩放出的餌,但現在徐云棲親自承認,還真是讓他微微吃驚。
然而,又怎樣
很快,裴循眼眸深深瞇起,露出幾分陰沉
“云棲,得罪了”
申時初刻的天色已暗如長夜。
蒼蒼茫茫的雪毛在半天飛舞,蒼穹深深堆了一層又一層的烏云,整個天際仿佛要傾軋而下。
興許是朝中劍拔弩張的氣氛感染到了京城百姓,偌大的都城,街上行人稀稀疏疏。
裴沐珩與燕少陵立在京城正中最大的一座望樓。
武都衛掌京城巡邏稽查,每隔一里地設一望樓,平日三人一崗,立在此地望火緝盜,若遇重大變故,望樓還可傳遞重大軍情。
而這座最大的望樓地處正陽門之南,去宮門十里之地,立在此處可俯瞰城中大半景象。
裴沐珩選這個位置,也因這里正處成國公府與文國公府相交的中軸,他可利用望樓看清兩府的形勢。
而立在二人身側的,還有一人,正是被徐云棲落下的銀杏,
她從望樓的柱子后探出半個頭,眼巴巴看著成國公府的方向,一抽一搭小聲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