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與文寅昌本是天壤之別,他年少成名,出身優渥,是上京城人人恨嫁的如意郎君,文夫人在議親之時也從未想過能嫁給他,就在那一次宴席,她無意中結識了當時的文老夫人,老夫人提起在給兒子議親,在場的姑娘各懷春心,她出身并不算好,自然是置身事外,而那一日回到府邸,家中長輩告訴她,文家相中了她,想娶她過門。
就像是被天上掉下的餡餅砸中的感覺。
她一宿無眠。
而次日,文寅昌便約了她相見,告訴她,他心里沒有她,之所以娶她是因為她有賢名,曹家需要提攜,短短數字讓她明白,這根本就不是幸福砸中了她,而是一場交易罷了。
那時她太過年輕,總以為他一心撲在朝務,沒有兒女情長的心思,便想著即便是顆冷硬的石頭,也總能被捂熱的,她就這么嫁了過來,滿懷心思討他歡喜,兢兢業業侍奉公婆,直到某日夜里,她殷勤去書房給他送參湯,無意中發現他對著一塊帕子失神,那一瞬,湯碗墜地,參湯潑了她一身,她狼狽地回到了后院。
從那之后,夫妻倆心照不宣,默認了這場交易,直到今日
三十多年了,三十年如一日。
眼眶的酸痛刺激了淚意,卻被文夫人堅決地吞了回去。
她說出了這句纏繞在她心底幾十年的心聲,
“文寅昌,我們和離吧,和離書我已寫好你簽個字。”文夫人深深吸著氣,將和離書拿出來,擱在一旁的高幾,高幾擺著筆墨,顯然她早有準備。
文寅昌微微一愣,旋即也似松了一口氣,沒有任何遲疑,甚至都沒有看一眼那和離書,便提筆簽下名字,從腰間取下私印蓋章,做完這一切,他視線不曾在她面頰落一下,便頭也不回離開了。
文夫人聽著漸行漸遠的腳步,看著那張塵埃落定的和離書,笑聲一點點從胸腔震出來,最后化作淚意,布滿已不復年少韶光的面頰。
終于結束了
不,還沒有結束。
裴循服用過解藥后,漸漸在馬車蘇醒,蘇子言坐在他身側,對著他滿臉歉意,
“是我中了他們的圈套,害你失手。”
裴循從來不是將責任歸于下屬的主君,他擺了擺手,神色冷硬看著前方,布簾被掀開,遠處燈火煌煌,皇城在望,
“還沒有結束。”
想要順利登基并坐穩江山,獲取荀允和的支持,是最迅速最便捷,也是最穩妥的法子。
不試一試怎么甘心。
試過失敗了,他也不后悔。
裴循既以心狠手辣為名,又怎么可能不給自己留后手。
入宮,劍指奉天殿
這是他與文國公最后的破釜沉舟一計。
師徒二人,一個往北,一個往南,奔赴各自的戰場。
文國公在軍中經營多年,當然有法子出京,他帶著幾名親信從阜成門大街出城奔赴南軍大營。
南軍大營駐守在京郊南面的伏牛山,如同壁壘一般矗在伏牛山前方,靠山面北,以拱衛京都。
然而文國公這一路并不輕松,沿途裴沐珩安排了幾路殺手伏擊他,文國公這邊也自有人手接應,這一路雙方交手數次,狠狠拖延了文國公入營的時間。
章老爺子入宮后,局勢對裴循已經很不利了,文國公深知眼下第一要務,便是率領將士入宮勤王,調不動南軍大營,便是功虧一簣。
在侍衛殊死護送下,文國公快馬趕到轅門附近,已聽得里面吵得熱火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