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離這時上前道“嬤嬤,付姑娘心緒不穩,昨夜的方子要改,在里頭加半夏三錢、白術兩錢,再加大棗十二枚,熬好后三個時辰服用一次,傷處的止血方仍不變,你既懂醫理,晚些時候,你幫付姑娘換藥便可。”
姜離救了付云慈,翠嬤嬤對她可謂言聽計從,忙應是而去。
此刻已過卯時,但深冬時節,天幕仍是漆黑,聽著窗外幽咽如訴的風聲,姜離眼底的擔憂亦愈發濃重。
她了解付云慈,付云慈守規矩、重德行,心思亦細膩纖柔,雖自小錦衣玉食,卻從不許自己行差踏錯,便似一刻無暇明珠,不容沾半點污泥,而她早年便對徐家公子鐘情,如今到了大婚的當口卻出此等惡事,自是極難釋懷。
致命傷可治,心結卻難解,姜離在原地踱步幾個來回后,問“付姑娘去玉真觀祈福之事,有多少人知道”
丹楓抹了把眼角,答道“小姐是玉真觀的常客,十次道場,次都不落,除了玉真觀的人知道外,徐家、以及我們府上交好的幾家都清楚。”
姜離又問“近日府上可有異常昨日在玉真觀,可曾碰見過熟人”
丹楓與墨梅面面相覷,姜離道“付姑娘在碑林消失的悄無聲息,兇手明顯有備而來,除了知道她會去玉真觀外,還猜到她會去碑林,這可不是簡單的了解,另外,有誰提前知曉付姑娘要抄碑文送給徐老夫人”
付晟遲疑道,“阿慈近日在府中待嫁,府上一切如常,至于抄碑文送給徐老夫人,是因徐老夫人近來身體不適,已經一個多月不出門,阿慈想著碑林新建,她還未去看過,這才想抄了送她,若說誰知道,那只有丹楓幾個知道”
墨梅補充道“小姐是昨日去的路上才提起碑文一事的。”
姜離心底古怪愈盛,“付姑娘一看便是極守禮數之人,斷不會輕易與生人接觸,案發在碑林,哪怕當時無人,可倘若兇手在碑林襲擊付姑娘后再送出玉真觀,兇手如何保證路上不碰見人因此我猜,兇手不是在碑林動的手”
“薛姑娘好生敏銳”
忽然一道清越之聲響起,眾人回頭一看,便見是付云珩回來了,在他身后,裴晏也一同歸來,二人出門一夜,此刻皆是烏發覆雪,袍擺染泥,頗有些狼狽之態。
付晟起身迎來,“世子,可查到什么”
裴晏不僅發冠落了雪,連眼睫也結了白霜,他呵氣如霧問“付姑娘可醒了”
付晟愁苦道“醒了,但情緒極不好,問什么都說不記得,也不愿見人,將我們趕出來才安穩了些,眼下是她母親在里頭守著。”
付云珩立刻想往內室去,“阿姐”
付晟一把攔住他,“不要擾你姐姐,她好不容易被薛姑娘救過來,適才那模樣,是受不得一點兒刺激,等她穩定下來再從長計議。”
付云珩欲言又止,裴晏則看著姜離。
姜離點了點頭,“付姑娘傷勢頗重,此刻剛醒,的確受不得刺激。”
付云慈遇襲的經過只需她本人揭露便可真相大白,眼下咫尺一步,阻礙卻在付云慈自己,付云珩有些著急,又抱歉地看向裴晏,“鶴臣哥哥”
裴晏從容玉立,面上并無失望,“無妨,所幸昨夜我們查到了些線索”
窗外夜色初明,黑沉沉的天穹露出一片鉛灰陰影,裴晏轉而看向姜離,“如薛姑娘所言,兇手的確不是在碑林動的手。”
姜離眼底微亮,裴晏繼續道“我們去了玉真觀,按皂角刺的線索,在玉真觀北門外的后山上找到了小片密林,那密林中并無房舍,林中痕跡也已被大雪掩蓋,但在幾處樹枝濃密之地,我們找到了兩道可疑的馬車車轍,再結合付姑娘衣裙上的土漬來看,付姑娘受傷之地就在那密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