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怯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倒不是害怕,只是有種說不清的寒意。
待拐進自己家門,宋知怯第一時間將門合上,瞇著只眼,透過門縫朝女人家張望。
宋回涯走到桌邊,表情晦澀,端起昨夜燒的茶水,沉默地喝了兩杯。
“師父”
宋知怯見她這態度不由發怵,以為她在生自己的氣,背著手局促站在墻邊,視線轉了一圈,過去拿起掃帚,兩手平舉著走過來問“你要打我不”
老漢在一旁“呵”地笑了聲,說著風涼話“你師父在這家里沒被餓死,都算是你這做徒弟的孝順。”
宋回涯放下杯子,長長吐出一口氣,問道“你以為我為什么生氣”
宋知怯兩手舉得發酸,反省不出問題,支吾著答道“因為我欺負人了”
宋回涯笑了,冷聲問“你覺得自己很聰明,是嗎”
小孩由衷地生出股恐懼之意,用力搖頭。
宋回涯掏出方帕,放在桌上,聲音發寒,氣得微微顫抖“我原本不想告訴你,因為我覺得那事當與你沒有關系,既不是你的初心,也無關你的善惡,不必讓你背一份生死的孽債。可是我早提醒過你,不要自作聰明,你似乎不曾當真。”
小孩張著嘴,戰戰兢兢地聽。
宋回涯問“離開蒼石城前,我讓你對著一個地方磕了三個響頭,你以為是為什么”
宋知怯嚇得臉色煞白。老者也覺出不對,收拾了刀,默默進屋,避開戰火。
“綁走你的那名江湖客,找到村外的客棧,跟里頭的伙計打聽你的消息。那伙計以為你闖下大禍,有意為你隱瞞,結果引來武師的殺心。歸根究底,他的死,你我都有一份。”
宋回涯見她強忍著哭聲,悲傷落淚,情緒稍稍平和,放緩了語速,只是措詞依舊嚴厲。
“宋知怯,江湖就是這樣,風急浪惡,不是人人都愿意與你講道理。你什么都沒有,什么都不會,就只能是別人玩弄于股掌間的一只螞蟻。他們動動手指就可以殺了你。你以為可以靠著這些小手段,給自己出一口惡氣,心里痛快了可若是今日那個青年,心腸狠絕一些,或是同你一樣記仇,非要找個人宣泄。你或許命大,跟在我身邊,出不了事。對面那個婦人,就要平白替你遭罪。今日是這樣,明日可能是另外的人。你要是改不了這個毛病,我奉勸你,趁早離我遠一點我不想每日跟在你屁股后面,替你幫別人收尸”
宋知怯跪下抱住她的腿,哭得傷心欲絕“我錯了我改我一定改師父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沒想那么多”
老者拿著刀走出來,看不過眼,幽幽說了一句“心情不好,沖一個孩子發什么火你這本事,比她還不如。”
宋知怯抹著眼淚,泣不成聲道“我師父教育我呢,你別、別管我”
老者討了個沒趣,氣笑道“沒心肝的鬼丫頭。”
宋回涯摸了摸徒弟的腦袋,見她是誠心悔過,也是被她哭得心疼,嘆道“起來吧。”
宋知怯還跪著,不肯撒手。宋回涯抬腳掙開,她才慢吞吞地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