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澈的神情僵硬了一瞬,只感覺渾身的血都在這一刻涼了下來。
沈聽肆那只骨節分明的右手就捏在梁澈的脖頸間,指腹處可以感受到他強有力的心臟跳動,仿佛只要他稍稍一用力,梁澈就會直接一命嗚呼。
梁澈揚著腦袋,直勾勾的對上了沈聽肆的眼睛,隨后彎了彎眉眼,帶著孩子氣的撒嬌。
他現在還沒有能力和沈聽肆攤牌,唯一能做的,就是將自己的脖頸遞上去,表現出他無害的一面。
梁澈仰了仰腦袋,全然一副引頸就戮的樣子,“九千歲不信我嗎”
梁澈在冷宮里被磋磨了很多年,即使已經被原主蘇慎帶出來有兩年的時間了,整個人依舊瘦的像個麻桿一樣。
只不過,梁澈的這雙眼睛,卻很好看。
圓溜溜的眸子里閃著晶亮亮的光,一派純真美好。
當他仔細的盯著一個人微笑的時候,真的很容易讓人放下心防。
只不過可惜,沈聽肆早已經知道了這就是一只黑芝麻餡兒的湯圓,自然不會再被他無辜的表象給欺騙。
“蘇某既已將你從冷宮接了出來,自然是相信的。”沈聽肆松了手,隨后,慢條斯理地掏出一枚潔白的手帕,仔仔細細地將自己的每一個指縫處都擦拭了一遍。
就仿佛,他剛才觸碰到的梁澈,是什么臟東西一樣。
“只不過殿下也要清楚一件事情,”沈聽肆隨手將那個手帕扔在腳下,毫不在意,就仿佛對梁澈的態度,充滿嫌惡,“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是,我明白。”梁澈緩緩垂下了頭去,假裝未曾發現沈聽肆的舉動,雙手攥成拳,任由指甲刺破了柔軟的掌心。
疼痛越過了讓人舒心的暖意,梁澈的理智,徹底回籠。
他低頭看著自己放在輪椅上的雙腿,那雙眼睛平靜到有些漠然。
他和沈聽肆之間的關系,就仿佛是那玄鐵刀和磨刀石。
他們兩人是注定要不停爭斗,不死不休。
但就是不知道,這最后的結果究竟是石頭把刀磨斷了,還是他這把刀被磨的足夠鋒利后,可以直接一刀砍斷了那塊帶給他無數磨練的石頭。
在看不見的硝煙里,兩個人劍拔弩張。
楚文澋重重嘆了口氣,走上前來盯著沈聽肆的眼睛,“蘇慎,你不要太過分。”
在這個混亂不堪,奸佞當道的朝堂上,若不是還有著楚文澋這個三朝元老的宰相坐鎮,恐怕整個天下都要大亂了。
雖然曾經是蘇慎用楚文澋的家人威逼利誘,這才讓他成為了梁澈的老師,可在這兩年多相處的時間里,楚文澋也漸漸認可了梁澈。
如今朝堂上封王的皇子有三個,二皇子乃當今皇后嫡出,即便母族張家并不顯赫,基本上全部都是紈绔子弟,但永嘉帝卻對他格外的重視。
八皇子出自容妃,如今雖然只有十三歲,可他身后的康家卻是綿延了幾百年的世家大族。
二人都是極有力的皇位爭奪者,相對比下來,除了沈聽肆這個宦官頭子以外,再無其他助力的梁澈,就顯得太過于捉襟見肘了。
但楚文澋身為帝師,基本上永嘉帝的每一個兒子他都教過。
所有的皇子當中,真正愿意站在百姓的立場,為國為民的,就只有梁澈一人。
這也是他愿意在今天參加這場喬遷宴的緣由。
若是他不來,恐怕來的官員就更少了。
從某種程度上來講,楚文澋算是給梁澈撐場子的。
他希望梁澈能夠繼位,自然是不會由著他就這樣被沈聽肆羞辱。
然而,楚文澋的這番話卻只換來了沈聽肆的諷刺,“看來楚相是對蘇某不滿意了,既然如此,蘇某還是先行離開的比較好。”
“等一下”
還沒有解釋清楚,梁澈擔心沈聽肆會在以后給他使絆子,只能先對著楚文澋抱歉的施了一禮,“老師”
宦官當道,天要亡我大梁啊
楚文澋知道梁澈的難處,他閉了閉眼睛,隨后輕輕揮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