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臘月,鵝毛大雪紛飛。
陳國富商趙府內外,下人頂著清晨的嚴寒,將新落的雪掃出一條道路來。
趙府嫡長孫女,十二歲的趙頤,身著一身白色氅衣,由丫鬟撐著傘,從閨閣出來經過院子,下人將掃帚收于身后,急忙低首行了禮。
“大小姐。”
趙頤頷首,瞥看他一眼,與她容顏相似,清冷似是沒有起伏的聲音,道“清了這里便好,待雪停了再掃也不遲。”聲音雖沒有溫度,但話語卻是極近人情。
今日這場大雪一時還停不了,每落下一點,下人便要及時的清掃了,幾乎是一刻都不能停歇。
規矩是死的,但人是活的。
“欸,欸,奴才知道了,謝大小姐。”下人拱起已經凍的滿是凍瘡的手,笑著急忙給趙頤讓開了道路。
今日是小年,祖母邀請她去前院用早膳。
“要我說,不要等著她爹死了祖母再將家中大權收回,咱們趙府的生意怎能讓一個外姓人一直把持著,若他卷了銀錢跑了,咱們即便報官,表姐若也跟著一塊跑,咱也不好說理的呀。還有”
“快閉嘴”趙家二姨母急聲制止自己的女兒。
不是因為她覺得女兒說話荒唐,而是趙頤進來了。
趙頤的父親是入贅,其母在半年前已經亡故,她一身素衣進了廳內,目不斜視走到繼祖母的身前,端莊的行了禮。
“祖母金安。”
屋內在趙頤進來之后鴉雀無聲,只聽得她的腳步和聲音。
趙頤的繼祖母包氏扯出一抹笑,道“好好,頤兒啊,快過來讓祖母好好看看。”
趙頤聞聲上前幾步,保持著適當的距離,繼祖母包氏瞧了瞧,眉眼中有了些難辨真偽的心疼,道“怎么瘦了。我可憐的孩子,你父親那邊莫要太過擔心,大夫已經在盡力救治了。”
趙頤低首。她父親的病來的快,恍若山石崩塌,人力難以阻止,根本就是無藥可醫了。她心里清楚,也知道這趙府中,有多少雙眼睛在等著她父親咽氣,好將趙家的大權奪走。
而她,也會在父親離世后,成為眾矢之的。
即便祖父說過,趙府以后是由她來掌管,可她是女子,又尚未及笄,又怎能和趙府的那些豺狼虎豹爭奪。
“欸,快別站著了,今兒小年,姨母讓膳房煮了些湯圓,頤兒快過來嘗嘗。”趙頤的二姨母笑臉熱情的招呼著說道。
趙頤的親祖母只有一個女兒,就是她的母親。這個二姨母是她繼祖母生的,小年不歸家,帶著兒女來這里,其心思,趙頤又怎會不知。
趙頤點頭,面上無甚情緒,一旁的婢女也將她的座椅擺好了。
桌上的人已經開吃了片刻,趙頤只舀著自己碗里的湯圓小口的吃著,其余人也再無多話。
“來,別只顧著吃湯圓,也吃點菜。”二姨母為趙頤布了些菜在她面前的碗里。
趙頤抬頭撇看了一眼,將瓷勺放下了,“頤兒吃好了,祖母,二姨母慢慢吃。”
趙頤起身,二姨母的女兒便站起了身來,呵斥道“趙頤,你什么意思,我母親好心給你夾菜,你不吃也就罷了還甩臉子,你可有當我母親是長輩”
趙頤聽到斥責之聲回過身,目光冷冷的盯著這個馬家表妹,語氣聽不出起伏,“你可有當我父親是長輩”無需大聲,卻擲地有聲。
馬家表姐說的話,趙頤方才都聽到了。
馬濟欽楞了一瞬,臉上頓時窘迫,可卻也在幾瞬后惱羞成怒,梗著脖子道“他本就是外姓,提防著有什么錯,難道我說的不對嗎”
“表妹是不是忘了,你姓馬,非我趙家女,言語挑唆我趙家祖母是要吃我趙家棍子的。”
趙頤已經十分客氣了,若是旁人,她已經讓家丁將她們母女三人叉出去了。
馬家表姐還要說什么,趙頤的繼祖母將手里的筷子拍在了桌子上,臉色溫怒,“好了一個個都不消停”
馬家表妹憋了一肚子的話噎主了,趙頤也不去看膳桌上的老太太,徑自離去。一團和氣的假象破碎,屋內的人各自懷揣起了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