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業跨出去的腿,只能尷尬地收回去。
顧世維眉心微皺,此時捧笏向前一步,道:“陛下一路操勞心神耗損,理應歇息才是,不知是有何要事需要在此時宣布?”
劉威揚掃視群臣,聞言將目光落在顧世維身上。顧世維雙目直視前方,一臉正氣凜然。劉威揚想起一個時辰前這位老丞相還在燕太祖碑前責問自己,如今卻聲稱自己需要休息,他怒極反而輕笑出聲。
眾臣愕然,劉威揚緩緩說道:“朕——錯了。”
顧世維和魚世恩一聽這話,竟互相看了看,雙方眼中皆是錯愕。
“朕錯在信了狡猾的荼狐!”劉威揚憤恨地說道。
“朕識人不清!原以為荼狐乃是個草原豪杰,沒想到他包藏禍心,竟然以詭計意圖對朕不利!這種狼心狗肺的小人,必須受到懲罰!無定城的血海深仇,又豈能不報?朕意已決,要征調各地精銳之師,一雪前恥!”
顧世維聽明劉威揚的心思,此時反而一臉平靜。他沉默不語,群臣也不開口。莫國丈給了莫國舅一個眼色,兩人持續觀望。
劉威揚壓抑著怒氣,再問一次:“眾愛卿有何主張?”
顧世維此時上前一步,說:“陛下,臣認為萬萬不可!”
“不可?神貍犯我大燕天威,難道不該受罰?無定城那些死難將士的仇,難道不報?朕三破神貍,如今再打他第四次,又有何不可?”
“陛下息怒。無定城之敗,乃是我大燕奇恥大辱,自當血債血償。可是臣斗膽,請陛下想一想,自古以來因怒興師,勝負幾何?無定之敗,三千具裝鐵騎全軍覆沒,無定軍死傷慘重元氣大傷。這些具裝騎花費了我大燕多少心血,無定軍又是何等精銳,陛下心知肚明。如今精銳摧折,士氣不振,又如何與敵人交鋒?再者,我大燕三次北伐,戰場雖然獲勝,可是國庫也因此空虛,再若興師必要向民間征糧拉夫。可是去歲河東大饑,今年嶺東蝗災,百姓已然民窮財盡,再讓他們出糧出丁,萬歲于心何忍?萬一激起民變,豈不是不可收拾?”
尚書林業總算有了機會,他跨出一步:“自古師出有名,陛下若是為天下興兵,百姓簞食壺漿也在情理之中。可是如今……陛下為一胡女興師,百姓只怕也不會服氣。”
“你說什么?”劉威揚勃然變色。林業連忙一躬到地,閉口不語。學士陳玉坤走出隊列,道:“臣等聽聞,荼妃失陷于草原,連同她的孩子也不見蹤跡,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真如何?假又如何?”
“臣等只怕百姓愚頑,不知陛下心意,認為陛下是為了個胡人女子出兵。若是真落這么個考語,臣只怕陛下的名聲……有礙。”
顧世維接過話來:“陛下,這是臣等一片忠心,請陛下三思!”
“陛下三思!”群臣似乎得到了號令,同時高聲呼喝,聲如海嘯山崩,聲浪把劉威揚包圍其中,震得他頭暈目眩,肝膽皆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