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愛卿路上可不是這么說的。”
“此一時彼一時。臣是武將,對于朝廷的事所知不多,以為朝中兵精糧足準備充分,自然認為該對胡人大張撻伐,以血還血。今日在朝堂上臣才知種種不利,依顧相所言,此時確實不是出兵的好時機。”
“別被他的混賬話嚇住!朕每次出征,他們都能找出一堆理由,可是每次不都是乖乖照做?這次也一樣。”
“陛下容臣多說一句,往日陛下出征,可曾有群臣集體反對之事?”
劉威揚沒作聲,但是這個態度已經說明答案。魚世恩離席跪倒以頭拄地:“陛下,臣身為武將,從披甲上陣之日,就已經做好戰死沙場的準備。馬革裹尸戰死沙場是武人最好的歸宿。可是臣希望死在對面的利刃之下,而不是被背后的匕首奪去性命!”
“你是說?”
“臣斗膽請陛下想一想,如果我軍孤軍出塞千里遠征,后方糧秣接濟不足,到時候死的便不是一個魚世恩,而是十幾萬忠心耿耿的將士。掛孝哭靈的就不是幾百個婦孺,而是大燕全國百姓。齊楚等國又會如何動作,臣不敢想,也不忍想。”
劉威揚被驚得目瞪口呆,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他之前從不曾懷疑過顧世維,每次出征都會把后勤重任交給這位相國負責。可是今天金殿上的一幕幕,讓他不敢再相信這位重臣,也不得不考慮魚世恩的擔憂。打贏一場戰爭需要很多因素,輸掉一場戰爭往往一個因素就夠了。遲到的糧草,迷路的援兵,或是調度上的小小失誤,都足以釀成一場慘禍。
魚世恩原本以為君臣同心,自然主張出戰。看到顧世維及百官的反應后生出另一種心思,也就順理成章。劉威揚并不怪他,反倒是有些欣賞他,欣賞他的直率,更欣賞他的無私。
只聽魚世恩繼續說道:“無定軍元氣已傷,想要再建成軍,非數年光景重新操練不可。如果這些從無定城死里逃生隨駕歸來的老兵也折損殆盡,就等于人沒了骨頭,再想恢復怕是難如登天。臣為了陛下可以死,無定軍不該消亡。臣斗膽,請陛下看在臣一路護駕也有微末功勞面上,許臣一件事。陛下若執意北伐,請把無定軍歸來將士以及鄴鋒寒留下來守衛京都,只派臣一人一騎隨駕出征。這樣一來不管勝敗,死的都只是微臣一人,三年后還能還陛下一個全新的無定軍。”
“魚愛卿不必繞彎子了。”劉威揚搖搖頭:“你不是顧世維,學不會他的手段。你說這些,就是想告訴朕,此時北伐不可行。可是朕的話已經說出去了,難道你要朕食言?”
“臣只是希望陛下做好準備。若成功北伐固然是好事,即便暫時不能出兵也并非壞事,不必因此動怒。”
“一派胡言!誰能阻止朕的旨意?顧世維?還是那些臣子?”
“臣是武將不懂朝政,但是臣知道戰場上的事。若是下面的士兵結盟抗令,上司也沒有辦法。臣希望自己是杞人憂天,但是也請陛下心里有所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