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威揚房間內,老帥張世杰與劉威揚正對著面前的沙盤反復推敲,思忖破敵之策。在大燕的將軍中,魚世恩、張世杰、鄴鋒寒并駕齊驅不分軒輊,號稱“燕軍三鼎甲”。事實上,在私下的場合,人們更愿意把魚世恩、鄴鋒寒并列,稱其為“軍中雙璧”,而把張世杰排除在外。
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在于,與魚、鄴兩人相比,張世杰的才干不體現在沖鋒陷陣臨陣指揮上,而是以教授弟子,為大燕培養合格將帥方面。他熟讀兵書戰策,且不是紙上談兵之人,知道該如何把韜略應用于實戰中。更難能可貴者,是他慧眼識人因材施教,不會把一套兵書當圭臬,對所有人都是一種教授方法。反倒是會根據不同武將不同性格,教授以不同的本領。能攻者教授攻城拔寨野戰爭鋒的本領,性情忠厚穩健者,就教他如何守城布陣。
這些年來,燕國雖然沒再誕生頂尖名將,可是基層武將從來不缺。乃至在整個南曜大陸而言,燕國中低層武將素質最高,這里面最大的功臣非張世杰莫屬。只不過張世杰素來統率禁軍拱衛京畿,沒有和神貍人真刀真槍廝殺的經歷,把他列入三鼎甲不免有湊數嫌疑。再說他如今年老體衰,不管體力腦力都不及少年,本領更是要打個折扣,軍將對他往往是尊敬卻不信任。
怎奈在燕軍雙璧接連隕落之后,張世杰已經是劉威揚手中唯一的選擇,不用他也就沒人可用。何況現在是南曜聯軍出陣,作為南曜盟主,聯軍指揮權必須掌握在大燕手中,否則不足以壓服群雄。耿中宵是目前燕國年輕一代里,最出挑的武人。可是他的年齡、資望,軍功都不配當聯軍統帥,是以只能讓張世杰擔綱,對抗神貍守衛邊墻的任務也就只能著落在他身上。
在劉威揚看來,張世杰給他的感覺確實和魚世恩、鄴鋒寒不同。既沒有鄴鋒寒那種鋒銳之氣,也不像魚世恩一般見面就拿出一套完整成體系的戰術。他給自己最大的感覺,就是兩個字:踏實。在界牌關坐鎮期間,張世杰的部下走遍了整個邊墻,不但完成了缺損處的修補,更是繪制了更為詳細的地圖。對比原來的地圖,這份地圖更為精準,細節也更為豐富,對于帶兵打仗之人來說,這樣一份軍圖,可以算得上無價之寶。只不過這是張世杰的長處,也是他的短處。
在劉威揚看來,張世杰更適合做一個輔佐官而不是主事官。如果有人給他下命令,他多半能夠竭盡所能完成,并且把任務完成的出色。可若是讓他自己獨當一面自行決斷,就有些強人所難。把這樣一個人安排到三軍主帥位置未必是好事,可是除了他之外,燕國眼下又拿不出更合適的人。
越到這種時候,劉威揚越懷念魚世恩和鄴鋒寒。這兩人若是不死,自己的處境就好多了。畢竟這十幾年歲月里,自己的注意力也在朝堂而非行伍,論及用兵之道恐怕還未必能趕上面前老將。再說當日自己能夠幾次戰勝神貍,靠的也是魚世恩運籌帷幄。如今魚世恩已死,自己身邊便缺了條得力臂膀,又面臨神貍這等強敵,這場仗確實不易打。
眼下擺在聯軍面前,最大的難題還是龍吼炮。憑借張世杰之能,守城本該不成問題。可是神貍人現在有龍吼巨炮,讓戰役變得不可琢磨,張世杰經驗再怎么豐富,也沒法對付之前從未在戰場出現過的殺器。如今趕鴨子上架,張世杰就未免有些招架不住。
原本張世杰想要向墨門訂購龍吼巨炮,大不了用炮對炮,自己一方又有居高臨下優勢,射程上應該占先手。可是隨后從劉威揚這里得知,如今墨門發生變故,術者掌權之后閉門自守,不肯出售火炮。再說云中城產力有限,就算集中力量鑄炮也鑄不出幾門,以炮對炮這條路注定走不通。現在就是得考慮怎么用現有的物資,對抗敵人的大炮。
望著地圖,張世杰思忖許久才字斟句酌地說道:“自古以來守城必野戰,如今敵人既有巨炮在手,就更是要野戰爭鋒。雖然老臣還未想到如何克制龍吼炮,不過想來大致不過是和對付投石機的辦法差不多。不讓對方有機會把石炮架起來,就萬事大吉。所以老臣以為,現在需要找到敵兵火炮所在,以精騎直取,將神貍所有的大炮摧毀才是。”
劉威揚點點頭,他的想法和張世杰差不多。躲在墻后面挨炮轟肯定不是辦法,哪怕架炮對轟都是下下之策,以騎兵騷擾不讓對方大炮有機會發射,再找機會把神貍人的火炮全數摧毀,才是兵家手段。見張世杰也認同,劉威揚道:“老愛卿可有什么妙計,能助我軍一戰成功?”
張世杰道:“老臣才疏學淺,一時之間實在拿不出辦法,請陛下給老臣一些時日,容老臣仔細推敲,再做道理。”
劉威揚雖然不滿意這個回答,卻也知道這等事急不得。只好點頭道:“老愛卿也不必急于一時,此事總要萬全才好。此番用兵不比以往,各國聯軍心氣不一,表面上各國以我燕國為尊,私下里卻是各懷鬼胎不知有何心思。這一陣我們不但要打給神貍看,更要打給身后那些友軍看,若是打得不好,日后想讓他們聽話恐怕就難了。”
“老臣明白。”
就在這時門外忽然傳來王景的聲音:“陛下,有急報。”
“進來!”
劉威揚面上不動聲色,王景推門而入之后,朝劉威揚行禮道:“陛下大事不好。”
“何事驚慌?”
“魏侯世子帶領本國八百飛龍軍私出邊墻,前去追殺神貍游騎!”
“有這等事?”劉威揚眉頭一皺:“大軍出發多久了?”
“奴婢得報時,已經過去了兩個時辰!”
“速派人馬,把這混賬東西追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