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素來白衣的年輕鉅子,正斜靠在床頭,遠眺窗外。
向來樂觀積極的楊陌,極少在他人面前露出哀愁的神色。當上鉅子之后,更是如此。但是當他一人獨處時,難免會胡思亂想。
天雷島,祝天雷。
其實只是簡單的聯想而已,卻足以讓楊陌露出少有的凄然表情。
多貍發現自己施展巫術變得異常困難,就連這么點小事都讓自己感覺耗損巨大,這在自己法術大成以后,還是第一次發生。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按說這個時候應該停止,可是多貍向來驕傲,又怎會知難而退。
默運神通真元運轉,多貍再次運起法力強行與天地勾連,嘗試找到施展神通的辦法。
客棧外,耿中霄與墨可為交手了整整十個回合,沒有傳來一絲血腥的氣息,隨后交談了些什么,各自全身而退。
沈丹嬰與蘇慎坐在古井旁,時不時會冒出幾句讓人摸不著頭腦的問答,但大多數時候,仍是沉默居多。仔細看去,二人年齡相仿,一人穩重儒雅,一人風韻猶存,竟然有幾分天作之合的味道。
外面再度傳來雷聲,偶爾有閃電落在遠處高聳的巖刺上,蔚為壯觀——
多貍的運功,這時也有了成果。
天地之威世間靈氣,對于普通人來說虛無縹緲無跡可尋,可是對于巫術來說,都有其道理所在。這片地方的問題在于天地法則變得混亂,就像是天雷之威,以巫術對其觀感,就如同晃眼的日光,甚至能瞬間掩蓋周遭一切的人與物,斷絕氣息。但就在某道閃電落在離小鎮不遠的某處山頭時,那絲本應導入土壤,消散于無形的雷霆光芒卻化作了點點游絲,四散開來。
而這種異常,就是導致法術難以施展的原因所在。
多貍再度調動巫術,細細觀摩,順著那根出現古怪的巖刺,深入土壤,發現了某些可以引導電力的精鐵繩索,通向——
多貍猛然驅動破冰血鎖,劃破手腕,顧不上珍惜精血,仰頭望天。
“楊陌!”
隨著一聲嘶聲力竭的呼喊,天上傳來一陣天雷炸響。
只聞雷聲,不見閃電。
多貍靠著一己之力,硬生生頂回了萬鈞雷霆。
楊陌連忙推開多貍房門,看著屋內這一地鮮血與喘息不已的多貍,剎那間誤以為多貍遭到了不測,立刻焦急上前:“你沒事吧?”
見到楊陌安然無恙之后,多貍陡然松懈,癱軟在地上,苦笑一聲,無力地擺了擺手。楊陌思忖片刻,頓時明白了過來,低聲道:“你用了巫術?”
多貍猛然拽住楊陌,拉到耳邊,極其低聲道:“有人以精鐵細線,將城鎮周圍的所有巖刺相連,等到巖刺引來天雷,這些鐵線就會將天雷之力引至城內……”
楊陌聞言先是臉色突變,隨后搖頭擔憂道:“所以你就強行壓制了天雷?你可知其中兇險?你不要命了!”
多貍微微一愣,這才發現二人面頰極近,裝作自然地推開楊陌后,輕哼一聲:“迅雷不及掩耳,哪里來得及警告你們?損失些許精血,總比得你變成焦炭要好吧?”
楊陌撓了撓頭,似乎也有道理。無論如何,是多貍救了自己一命。
“得立刻告訴王佑,此地不宜久留。”楊陌轉身欲走,頓了頓,看向身后多貍,“發現是誰了嗎?”
多貍搖了搖頭。
楊陌思忖片刻,輕笑道:“你先好好歇息,我去找王佑。”
說罷,少年轉身如風,一個健步越過客棧大堂,來到了王佑的房門前,扣門欲進。
突然間,又是一道雷霆,震耳欲聾。
多貍與楊陌臉色同時一變。
楊陌顧不上多少,立刻推門而入,王佑那尊鐵床榻已經變得通紅,被褥傳來滋滋的聲響,被高溫點燃。
但是最關鍵的王佑,卻不知蹤影。
……
黑袍男子此刻步行走在山林之間,不遠處既是一些廢棄的礦洞礦車,盡顯蒼涼。
他舉頭望天,再沒有先前在牛角巨巖頂端那般勝券在握。
第一道天雷被某種力量強行壓下的時候,他就感到了古怪,多半是多貍運用禁術施展了神通,但這樣一來,無異于昭示了自己的計劃已經白露。
但他仍存著一絲僥幸,冒著風險潛入鎮中,便聽見多貍呼喚楊陌的一聲暴喝,隨后二人交頭接耳了些什么,即使不聽,也能知曉個大概。
本想借天道殺天命,看來還是沒有這么容易。
只是讓黑袍男子疑惑的是,用來引雷的鐵線,在這座滿是精鐵造物的城鎮里隨處可見,多貍是如何察覺到自己埋下的陷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