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風吹干的老槐樹葉子衰落枯黃,霜染露浸,因風力太大一直在空中打轉,落不到地上。
“順行失憶癥是在經受強烈撞擊后是很正常的現象,影響患者對過去信息的提取,恢復的時間可長可短,等你身體恢復一些,會安排對應的心理疏導。”
對于失憶的病人,醫生總會多給予一些關心,畢竟人生經歷突然變成一片空白,正常人都會出現不同程度的不安和焦慮。
然而聞晰醒來后靠在床頭就一直沒有動過,瞳孔深處保持著的異常平靜的冷漠,映出窗外破絮般的細雨,“謝謝,我不需要。”
醫生沒處理過這樣的情況,再度解釋,“你不用太擔心抗拒這件事,失憶只是暫時的”
“我不擔心,”聞晰抬頭面向醫生,琥珀色的瞳仁如陽光撒向湖面般寧靜,“只是失憶,不是失智,產生的影響尚在可控范圍內,麻煩您在我的腿傷上多費心,我希望盡早出院。”
遇上這樣的病人,醫生也松了口氣,比起那些失憶后哭天搶地的病人來說,聞晰給醫生省了不少事兒。
“這是你的部分私人物品,看著這些,如果能回憶起來最好,回憶不起來也不用勉強,你的大腦需要休息。”
透明塑封袋里的手機屏幕碎成了蜘蛛網,沒有拯救的可能。聞晰隨手放在病床旁邊的柜子上。目光在左手無名指的婚戒上停了停。
他結婚了。
平心而論,結婚這件事的沖擊,比失憶大得多。卡地亞鉑金素圈戒指,線條立體圓潤,光澤典雅,一眼便看得出價值不菲,也很符合他的審美。
因為處處都恰當妥帖,讓他無法懷疑自己已婚的身份。
想到這,聞晰頭更疼了。距離他手術醒來已經兩個小時,對方卻沒有出現。
“聞老師”
聞晰被嚇到,身子一顫。回頭的功夫,來人已經站在他面前,一身秋霜寒氣撲到他臉上,連帶周圍溫度都下降了幾分。
“你是我學生”
醫生先開口道“連環車禍受傷的人太多了,我們剛剛才通知到你丈夫。”
聞晰視線下滑,落到男生無名指上,同款戒指。只是對方骨骼更大,手掌寬厚,窄邊的戒指套在上面,顯出幾分秀氣。這戒指更像是為自己量身定做。
病房內空調開到了二十六度,男生只穿了一件黑色長t,大概是接到醫生電話就急忙趕來,沒來得及穿上外套。發稍沾了雨水,潮濕地搭在額前,眼尾處稍稍下垂,細看臉頰兩側還有種小男孩未褪干凈的肉感,顯得年紀很小。
“你剛剛叫我,老師”聞晰看著對方略顯青澀的臉,不太確定道“抱歉,我有些東西記不清了。”
路星野表情僵在臉上,慢慢垂眸,目光落在聞晰臉上,半分鐘后逐漸溫和化開,點了下頭,“你是江大的教授,我們私下開玩笑會這樣喊,剛剛太著急了,腦子沒反應過來。”
“可以看看你的身份證嗎”聞晰需要一個有力的證據。
路星野拿出身份證,醫生核實后在病房門口偷偷告訴路星野,“病人處于失憶階段,懷疑心重一些很正常,家屬要多包容。”
“我會照顧好他的。”送走醫生,路星野靠在墻上。目光銳利,思索時皺起的眉頭和黑t將他的周身氣壓壓低,身份證夾在指尖,一輕一重敲打著墻壁,發出輕響。
他閉眼深吸一口氣,再睜眼時,又恢復了無辜良善的模樣,推開病房門走進去,“聞晰。”
叫出這個名字,他的雙肩都在顫抖,氣息不穩,“你哪里還不舒服”
路星野抬手,想試試聞晰額間的溫度。聞晰仰身躲開,路星野橫在空中的手有些尷尬。
方才的躲避完全是下意識舉動,聞晰拉住路星野的袖口,輕輕推開,“抱歉,我還不太習慣。”
“沒事的。”路星野笑的很溫和,“醫生說這是正常現象,如果我讓你不舒服了,你告訴我就好。”
聞晰剛才明明看見路星野眼中閃過一抹慌亂,此刻卻反過來安慰他。心中不免生出幾分愧疚。
他忘記了兩個人的回憶,路星野可能比他還難過。
沉默的對視把氣氛拉扯得更尷尬,路星野先開口,“要不要再睡一下我幫你看著點滴。”
聞晰頭暈得厲害,路星野沒來之前也是勉強撐著和醫生溝通,“麻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