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話,路星野卻不肯掛電話。
雙方僵持著,路星野呆呆舉著手機,哪怕對面輕微的呼吸聲也令他不舍。
聞晰似是在猶豫,呼吸聲忽輕忽重,“我餓了,路星野。”
“嗯”路星野一時沒反應過來。
后知后覺的,胸口擠漲的感覺找到發泄口,木木地說“我,我馬上就回來了。”
聞晰掛了電話。路星野眼眶發熱,握著手機,手背搭在眼睛上。再睜眼,又是堅毅銳利的樣子。
多余的茶杯,拖鞋,不屬于聞晰的丑丑的小熊抱抱枕都被他扔進垃圾桶,抹去這屋子里可能出現的,另一個人的痕跡。
收拾完客廳,路星野走到書房,發現一套高三數學復習題,排版編輯按照聞晰的習慣,a4紙打印沒封皮。一看便知道是聞晰親自編的題。
路星野卷起來,一并扔到垃圾桶里。
客廳只是路星野的想象,書房里練習冊,大學報名資料都證明了聞晰對這個弟弟的上心程度。
有一樣,是一樣,統統進垃圾桶。
書房清理完是臥室。
路星野手搭在門把上,遲遲不敢按下去。
如果在里面看見聞楚的衣服,他可能會直接燒了這里。
還好,聞晰的臥室干干凈凈,除了床和一小張置物柜,沒有多余的東西。臥室也就十四五平的樣子,都是家居用品,沒有辦公的東西。
路星野在椅子上坐了會兒,心中竟然有些怯。臥室和客廳書房不一樣,它更私密,更個人。路星野想占領聞晰的全部,聞晰最恨厭別人越界。
他們之中勢必有人要妥協。
不會是聞晰。聞晰不會妥協,路星野也舍不得讓他妥協。
最后,路星野在臥室里轉了兩圈,沒有碰任何東西。離開時看見床邊放了一個助眠的香薰精油的加濕器,才拿起來聞了聞。
聞晰不是個嬌氣的人,放這種東西,只能是圖個實用。
路星野回憶聞晰在自己面前的樣子,永遠堅定成熟,很難想象他會被什么事情困擾到無法入眠。
替換的精油已經空瓶,標簽被摩擦得看不清商標和字跡。路星野拉開床頭柜,里面存放了十支精油。
他拿起來拍照,卻看見精油下面壓著的合照。
他和聞晰。
路星野整個人僵化在原地,千百種情緒混雜成苦澀酸甜的味道,舌根都開始發麻。
他不管不顧地拉開其他抽屜,巡視領地一般,沒有發現其他人入侵的痕跡,才拿起了那張照片。
那時他才十四歲,聞晰十八,站在一起,他的身高只到聞晰的耳朵。聞晰也不如現在平靜淡漠,眉眼間被陰郁籠罩,仿佛江南連綿的梅雨天氣,潮濕寒冷,罕見放晴。
這張合照他也有一份,因為是在聞晰支教結束的最后一天,他請求人拍的。又走了兩小時的路,去照相館打出來。
再重逢,他沒有問過聞晰這張照片的去處。那段經歷只是聞晰人生中最平凡普通的一段。
沒想到,這張照片會出現在聞晰最私人的地方。
路星野把照片揣進懷里,鎖了門往樓下跑,摩托車在晚高峰的車流中靈活得像一尾魚。頭盔里,一滴淚從右眼劃落。
他用最快的速度趕回家,開門時聞晰依舊在矮幾旁邊。
看見路星野,聞晰視線飄向落地窗外,落日沒入江面,在碧綠江水上灑下一片橘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