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遙自覺是很耐痛的人,師父抽去她的神識時,她連哼都沒有哼一聲,可是卻被這冥紋之痛折磨得差點低喊出來。
她緊靠著謝聽一起在巖壁旁坐下,火折子也跟著掉落在了地上。她全部的意識都拿來抵擋這撲面而來的劇痛,大口喘息,視線被生理性的眼淚糊住,近乎被痛暈過去。
方才還如常的二人,因為冥紋發作,一時間全躺下了。
方遙冷汗涔涔,牙關緊咬,阿正和謝聽一直承受得就是這般要命的苦楚么難怪當時阿正疼得要她切手指,此時若有人告訴她切掉手就能結束這痛苦,她只怕也會忍不住去做。
在漫長難捱的痛潮中,不知道過了多久,冥紋漸漸放慢了運轉速度,那股噬骨的痛疼隨之消退,意識跟著回攏。
“阿遙阿遙”
有人在她耳邊喚她。
方遙抬起眼皮,因為周遭明亮的火光,渙散的眼神有了著落點,落在面前已經提前清醒過來的謝聽臉上。
她從未見他如此慌張,好看清雋的眉毛糾作一團,頭頂狐耳緊張得往后飛,眼尾泛著紅意,唇角緊繃,聲音有點顫地一聲聲喚她。
見她終于醒了過來,謝聽懸著的心跟著放下,再克制不住地擁住她,溫潤的嗓音沙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阿遙對不起”
他不該讓她承受這般苦楚,當時在高臺上,他就應該直接殺了那主教
方遙剛緩過勁來,沒什么力氣,抬手輕搭上他的后背,想告訴他自己沒事,卻摸了一手濕黏。
她這才發現空氣中飄著一股濃重的血腥氣,她縮回手,借著火光,看到手指上果然全是血。
“你受傷了”
“沒事,一點皮外傷,”謝聽語氣輕描淡寫,目光落在她白皙的手背上,“你的手還痛不痛”
她手背上的冥紋明顯地漲了一圈,如同一條黑絲帶似地纏在手上。
冥紋發作完便已不礙事了,方遙繼續追問“你怎么會受傷”
她往四周看了看,發現不遠處躺著一具大卸成了八塊的尸首,頭顱和軀干已經徹底分離。
那顆頭顱也讓她認出是先前被謝聽殺死的紅衣主教。
他們都已經順著溶洞走出了這么遠,主教的尸首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這是在方遙痛昏過去后發生的。
當時謝聽熬過冥紋發作清醒過來,發現方遙的冥紋也發作了,頓時心焦如焚,只顧著照看方遙,沒注意身后的響動,直到肩后一痛,他才發現偷襲他的人竟然是已經死了的紅衣主教。
謝聽被他這一爪徹底惹火了,也懶得管他為什么死了還能動彈,和它打了一架,把它大卸八塊后丟在一旁便不再管,一直守在方遙的身邊。
聽他三言兩語地說完,方遙暗暗心驚,這紅衣主教斷氣之后,尸首還能被冥紋控制
“你放心,它這回是真死了。”謝聽說道。
那具尸首上能拆的地方,都讓他給拆完了,一節節地鋪在地上,但再掀不起什么波瀾。
“你轉過來我看看。”
方遙讓謝聽轉過身,檢查他后背肩上的傷勢。
那道爪痕深刻見骨,皮料連同血肉都被抓爛,從他正面看一切如常,可是身后的衣衫已經被大片血跡染紅。
明明自己受了這么嚴重的外傷,卻一聲不吭,寸步不離地守在她身邊。她醒來后,還第一時間關心她冥紋還痛不痛。
除了師父,謝聽可以說是這世上對她最好的人了。
以前他扮做凡人時,對自己也很溫柔體貼,無微不至,但方遙總覺得這層溫柔之下隱藏了些什么,果然等他是妖王的真相暴露出來,她下意識有些懷疑他對自己的好和溫柔,是不是也是演出來的。
畢竟,他的演技如此純熟。
可是現在,方遙有些體會到,
他是真的把她放在心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