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搖靠坐圈椅中,一個個擺手目送,笑吟吟的,一副好脾氣模樣,沒了半點方才的霜寒神色。
直到最后一位。
白須長老的身影眼看就要跨出中堂,忽聽得身后一聲“等等。”
他身影一僵,表情驟變,一瞬幾乎要縱劍逃生。
但還是在默念過“她不會知道”后,老者慢慢按捺下來,捧著笑轉身。
老頭一個長揖,都快到地上了,云搖正對也看不到他神情。
“不知云師叔還有何吩咐”
云搖把玩著金鈴手串上綴著的龜甲,像是隨口問的“方才忘了,你說你是哪個宗門的來著”
“”
老者心底長吁了口氣,起身,笑瞇瞇道“晚輩碧霄,浮玉宮,太上長老。”
“”
云搖眼底亮色兀現。
只須臾,又按捺下去,她拂了拂手“記得了,走吧。”
“是。晚輩告辭。”
“”
白須老頭身影在堂外淡去。
云搖松了手串龜甲,慢慢吞吞靠回圈椅里,她輕狹著眸,虛望著對方離開的地方。
三百年后,取代了乾門坐鎮仙域第一仙門的浮玉宮,三百年前也是對乾門發難的領頭人。
這是,巧合么。
“有意思。”
云搖垂眸而笑。
身后,少年奉上盞茶,溫聲問“師尊是說他嗎。”
“是,也不止,他們都挺有意思的,”云搖很自然就接了茶盞,“你以后要記住了,就剛剛那個老頭,防著他點,不是什么好東西。”
慕寒淵默然片刻后,頷首“是。”
云搖抻了個懶腰“我已經傳訊給門內,叫他們遣仙舟來接。等他們到了再帶你回山,我就先回房休息了。哎,坐得腰酸,這一路上就沒停下打打殺殺的,我奈何劍都快摸出繭子了”
身后少年垂眸玉立,朝著嘀嘀咕咕走出去的女子,慕寒淵無聲行禮。
等云搖離開后,他才起身,理去衣袍褶皺。
方才少年人身上雅潤端方的氣度一掃而盡,隨他拔身時,浩然無折的威儀已從他眉眼薄痕間一絲絲迤下。那是做慣了上位者的孤桀俯睥,一眼便曝露無遺。
指節輕撫間,少年慕寒淵深眸如淵,若有所思“當年未察,這只螻蟻身上,為什么會有魔域修者的氣息”
歸山后的日子,稱得上光陰如箭。
云搖前有舊傷在身,后有要命的邪焰封印在眉心,整日不是冥想調息便是打坐行氣。除了幾次偷溜下峰,確定慕寒淵在門內的境況外,她幾乎沒與慕寒淵照面。
倒是陳青木入峰拜會了幾次。
云搖有些怵他。
準確說,是怵現在這個陳青木。
她敢說,就算把三百年后那個陳青木拎到這兒來,他自己也不敢認這個剛接任掌門,言語行事又兇悍又鏗鏘的青年,會是后來那個總是觍著臉朝她笑得很沒掌門風范的糟老頭。
果然俗話不假,歲月當真是把殺豬刀啊。
也不知道孩子是經歷什么了
“陳青木求見小師叔”
山峰內一聲斷喝,云搖險些讓他嚇得行岔了氣。
她沒好氣地抹了把臉“說了不見。”
“師叔這件事您必須知道”
云搖“”
是天塌了還是她的獨苗徒弟被人逮走了都不是的話她一個積傷未愈、眉心內還扛著全乾元界最大的“雷”的無辜小仙,有什么是必須知道的
盡管有些莫名暴躁地不滿,但云搖還是看在這是五師兄僅存的徒弟的份上,壓下了火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