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畫幾筆,她忽然停下動作,偏頭盯著他的手。
他停下來,憂郁嘆氣“我就知道教不會。”
“不是。”云昭心情復雜,語氣古怪,“這個圖,我會畫。”
他緩緩地“嗯”
她也不啰嗦,當即撇下他,輕身一掠,跳上神龕動作熟練得讓人心疼心疼太上。
站定,回身。
這感覺,真是熟悉得令人心驚肉跳。
她抬起手,根本不過腦,順手便凌空畫了個圖。
行云流水,一氣呵成。
在她倒畫過的地方,那泛著微光的玄妙圖紋消失不見。
殿中所有符幡齊齊向后揚起,獸血丹砂繪制的圖案如被水洗過一般,迅速褪去全部顏色。
指尖精準落下最后一筆,無形之中忽然有脆響傳出,仿佛琉璃破碎。
大封咒,破
“轟”
整座神殿重重一顫。
地底下的遇風云配合得很好,破咒的瞬間,他立刻便在下面撞了個大的。
“呼嗡”
云昭站立不穩,一個趔趄摔下神龕。
她心念一動,使了個
小小的心機,故意往他身上摔她想試試他身上是虛是實,順便,只是順便,看一眼他那張驚鴻一瞥的臉。
近了、近了
他淡定向后一閃。
云昭“”
眼看就要臉著地,他總算好心出手拉了她一把。
冰冷堅硬的指骨拎住她的胳膊,他下意識比劃了一個卸胳膊的動作。
云昭“”
幸好太上保佑,最后一刻他良心發現,堪堪收住了手。
“轟”
地面猛一震,鑾柱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響。
“啊,”他愉悅地笑道,“骨灰到手。”
云昭點點頭,站穩,大步向外走。
她心情復雜地嘆了口氣“我總算是知道了,六歲那年為什么會挨那頓揍。”
原來當年爬太上神龕,她不僅假冒太上唬人,還偷偷把人家神龕上面的大封咒給畫了也不知道家里人當初是怎么替她糊弄過去的。
難怪這么多年來,她都被厲令禁止接近太上殿。
踏過膝高的沉檀木門檻時,她回過頭,沖著他挑眉笑出聲,“天命注定的大反派”
她得意死了,“我也一樣”
站在搖搖欲墜的太上殿大門前,云昭揚起雙手,輕輕在身前一拍。
即便轟聲如雷,湘陽家的隊伍也能夠精準捕捉到信號。
只見眾人迅速在煙霧繚繞的場地中間清出一條通道,幾隊身負修為的壯漢呼喝著號子,源源不斷將巨木、沉檀板、金漆、彩瓦、神幔等物搬入太上殿。
“云氏信女昭整葺復新敬謝太上”
“動土啦”
磨盤大小的春雷一圈一圈炸響。
鑾柱倒下,新木頂上。檀壁傾塌,新壁替換。
瘋狂查缺補漏。
舊幔帳一重一重被搬運出來,鮮妍濃亮的新帳一道道懸上。
工匠們的配合極其默契,拆的拆搬的搬砌的砌填的填刷的刷精密高效,賞心悅目。
那神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不斷翻新。
眨眼變個樣,再眨眼又變個樣。
神殿要倒怎么辦很簡單,原地蓋一個。
在一陣陣萬眾歡呼、鞭炮齊鳴聲中,太上殿煥然一新。
金漆煥彩,雄渾壯麗,瓦光锃亮,神氣非凡。
至于它究竟還是不是原先那座那便只有天知道。
云昭視線一掃,在人群邊上找到了遇風云和陳平安。
她踮腳揮手“愣著做什么過來啊”
陳平安整個太監都是恍惚的,每踏前一步,膝蓋都要往下軟一軟。
這一路戰戰兢兢,提心吊膽,就生怕外面人多。
沒想到這人就忒多忒熱鬧
他左看看、右望望,眼睛都揉腫了,還是不敢相信自己沒在做
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