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君肅對李綱道,“隋朝百姓不論田地多少都要納一樣的租,服役是免費的,服不滿二十天,還得每天交絹代役為庸。可我朝呢,所有的雜費攤派連同勞役,都一條鞭的攤入田畝中,不以丁為征稅基本,而是以田畝為基本,故此,百姓其實要輕松的多。”
不過這樣一來,相對的,朝廷的開支其實增加了。正稅減少,各種工役沒有免費的民夫可征,還得出錢雇工,如此一來,僅僅是各地的土木工程這塊,就增加了大筆開支。修路鋪橋、水路城池,甚至是修河護堤,這些就都成了額外開支。
如在淮河邊的郡縣,因淮河多水患,年年得修堤護坡,這個開支地方自己就無法負擔,必須得朝廷每年拔款。
為此,朝廷如今不得不另設了幾個衙門,其中一個是運河總督衙門,負責運河的疏通維護管理,另一個便是河道總督衙門,負責的是黃河長江淮河漢江等諸江河管理。
河道總管專管河湖疏浚、堤防諸事。
各地的大江大河大湖,統一由朝廷的河道衙門直接管理,不再由各地方承擔,算是減輕了地方負擔,同時又由朝廷統一調度,增加管理效率。
這兩個總督衙門,一年的開銷是相當驚人的,其中許多開支就是雇傭民夫做役的工錢開支。
“李東閣,過去百姓常說,苛稅猛于虎,百姓苦于役,前朝之時,挖運河建東都修長城征遼東,大役不斷,百姓困苦,最后終至天下沸反。朕有感于此,方有了這兩稅之法取代租庸調稅制,又特將地方雜費攤派以及勞役,皆攤入田畝之中,以減輕百姓之苦。你說,這些難道不對嗎?”
李綱無話可說,當然不說皇帝是錯的。
“過去,楊堅建長安,楊廣建洛陽,隋兩朝天子,營建了東西兩京,征召了多少民夫,都是免費役使,百姓自帶干糧前來做役,路上花費的時間有時甚至是做役的數倍,可這損失隋朝會管嗎?”
“而如今呢,朝廷近幾年也陸陸續續的修復了洛陽和長安的一些宮殿,其中所用民夫并不少,但朝廷卻沒有免費役使半人,皆是出錢雇傭,百姓來做工,自愿應募,吃住皆在工地上,每日還有工錢,從沒拖欠過一人工錢,百姓以勞動換得工錢,補貼家用,每人都很高興,無一人不滿怨恨。”
“朝廷修復宮殿,改造城市,所費錢財,并不是直接使用國庫之錢,而是通過商業的手段運作,最后雙贏得利。就如長安城去年拆坊墻改街市,拆除舊坊墻,修排水溝、增添公廁浴室,增打水井等等,花費是不少,但最后把新建好的街市商鋪,出售或出租出去,轉手就回籠了開支,甚至還盈余了許多。”
后世的地方官員,誰都懂得城市經營,一座城市,其實就是一個巨大的商業體,經營的好,那只賺不虧。現在羅成也開始引用一些這種理念,把過去簡單的行政手段,改成商業運營方式,如長安和洛陽這些代表城市,表現就還不錯。
長安的街市改造試點,朝廷拆坊墻,改街鋪,出租出售,自己成了土地出讓者,土地開發商,最后又成了街市商鋪管理商,賺的可不是一點半點。
也正因長安的這成功,羅成年前把長安府尹升調御史中丞,幾乎沒有受到半點阻攔。他雖年輕,可政績擺在那里。
羅成對于李綱這種有些食古不化的老儒其實很瞧不起,不過他的品德教育還不錯,這也是他一直留著李綱為太子老師的原因所在,對自己的繼承人,羅成知道他能力普通,但還是希望太子能夠正派,品行端正。能力弱點沒關系,皇帝會有宰輔們輔佐執政,但若是皇帝品德不行,那國家才會有大禍。
“李學士只看到了朝廷弄來了錢,卻沒看到這錢出自哪里,又流向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