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或許也是楚晴為何特意關照紀云蘅的原因。
“晴姨,我前幾日撿了一只小狗。”紀云蘅忽然將話頭牽起來,一邊吃著豆花一邊說“我給它取名叫學學,本來前幾日還好好的,它很乖,從不亂叫,但不知為何,昨晚上突然沖我大叫起來,還想咬我,這是為何”
楚晴露出訝異的表情,“何處撿的”
“東城的集市上。”
紀云蘅在東城集市中,給姓薛的屠夫記賬,這事兒楚晴是知道的。
薛屠夫出手也闊綽,記一次就給她五十文,一個月下來,足有三百余文。
別看紀云蘅腦子傻傻的,反而將日子過得有條不紊,平日里還能上街買些自己喜歡吃的東西。
“那你可要當心了,我先前聽說有人被發瘋的狗咬了后,就患上了不治之癥,吃了很多藥也不管用,沒多久就死了。”楚晴說“或許你撿回去的,就是個小瘋狗。”
紀云蘅聽了害怕,但想起那只白絨絨的,會蹭著她的腿和手心的小狗,心中又有些猶豫,“但它大多時候都很安靜。”
“許是只脾氣不好的小狗吧。”楚晴小說“小狗可以馴養,你回去教一教它,養成習慣后便不會沖你叫了。”
紀云蘅虛心請教,讓楚晴教了她一些簡單的馴小狗的辦法,一碗豆花吃了一個時辰。
隨后楚晴將放涼的藥端出來給她喝。
紀云蘅幾乎是泡在藥罐子里長大的,早就習慣了酸苦的湯藥,入口甚至連眉頭都不皺一下。平靜地喝完后,楚晴遞給她兩個糖丸,指甲蓋大小,通體褐色,圓滾滾的。
這糖丸也是楚晴自己做的,有時候來賣豆花的是小孩子時,她就會送一個糖丸,咬碎了之后滿嘴都是甜的。紀云蘅是被楚晴特殊偏愛的小孩,每次來吃豆花喝完藥,她都會給紀云蘅兩個糖丸。
“回去你記得看看那小狗是公是母,公狗脾性較烈,若是不聽訓還亂咬你,就盡早丟了,以免發瘋傷到你。”她叮囑紀云蘅。
紀云蘅嚼著糖丸將這些話一一記下,然后拿起楚晴給她包好的蜜棗,又是道謝又是道別,離開了豆花店。
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在思考,雖然楚晴說被瘋狗咬了之后無藥可醫,但若是真讓她扔掉那只小狗,還是有些不舍的。尤其是她一回去,就看見小狗搖著尾巴蹦跶著跑過來,圍著她的腿邊轉圈,粉粉的舌頭吐著,仰著頭滿眼歡喜地看著她。
紀云蘅與小狗對望,站了許久,也不見小狗的熱情有絲毫減弱。
她又覺得,學學應該不是小瘋狗。
夏季雖炎熱,但紀云蘅住的地方靠近一片茂密的樹林,將東西兩面窗戶都打開后,清亮的風就被送進來,桌上的書被風吹得輕輕翻動,掛在窗框上的小鈴鐺也發出沉悶的輕響。
紀云蘅把小狗抱進房中,放在桌上玩,累了就看看書,寫寫字,沉浸在清風之中。
很快就到了傍晚,紀云蘅點上燈,想起楚晴白日里跟她說過的話,便打算訓一訓小狗,于是先看看它是公是母。
結果還沒看到,小狗就發瘋了,沖著她一頓亂叫,齜牙咧嘴的模樣相當兇惡,一改下午那熱情乖順的模樣。
紀云蘅一頭霧水,但顯然與一只狗對話是得不到答案的,不論她問什么,回答她的只有一連串的狗叫聲。
她想,或許是小狗在這里陪她玩太久了,不耐煩了,于是就起身去打開了房門,說“學學是不是想去院里玩”
許君赫哪里是想玩,簡直就是想殺人。
他從桌子上跳下來,摔得翻了幾個滾,顧不得身上的疼痛就邁動四肢跑出了紀云蘅的寢屋,來到院中。
天幕還沒黑透,卻已經不見霞光,院中的梔子樹被風吹得嘩嘩作響,一切都是昨日許君赫來到這里的模樣。
他看著這破舊荒涼的小院,還有跟在他身后詢問的紀云蘅,終于明白,這不是噩夢。
他許君赫,是真的會變成一只小狗,在太陽落山之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