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紀云蘅被紀家那灘爛泥死死地裹纏住,蘇漪用盡了辦法,都沒能將她從淤泥中救出來。
八年來,心中的愧疚與悔恨早就堆積如山,她恨紀家,也恨自己。
紀云蘅拍著蘇漪的后背,耐心地重復著,“我不委屈。”
然而她越是懂事,蘇漪就越是心痛,凄凄哭了許久,將眼淚擦得紅腫,這才道“嫁,一定要嫁。如今你在紀家就是深陷泥海,除非出嫁,否則紀家不會放你離開,且你下面還有王惠那個女兒,應當是及笄了準備議親,所以才急著要你嫁出去,那你就借此機會,徹底離開紀家。”
紀云蘅略一點頭,道“除卻那姓趙的之外,她還與我說了張家第三子和王家獨子”
泠州姓張姓王的數不勝數,蘇漪也沒管她說的是誰,一概否決,“王惠那廝說的你不必理會,想也知道必定不是什么好東西。婚姻大事不可兒戲,這盲婚啞嫁的會害了你一輩子,你一定要親自瞧一瞧,那男人對不對你的眼,合不合你的緣,這些至關重要。你別怕,姨母一定會給你做主。”
蘇漪開酒樓許多年,能將漣漪樓做到如此紅火,手中的人脈自是不少,尤其與泠州的商戶們來往親密。加上前段時間漣漪樓接待了皇太孫的消息傳出去,眼下許多商戶都主動向她示好,遞上誠意。
蘇老板當下在泠州,也是炙手可熱的人物。
“前幾日杜家送了邀帖給我,邀我去參加三日后的花船節,我正想帶你去玩呢。”蘇漪道“聽說杜員外的嫡子赴京趕考落榜了,月前剛回來,杜家便有意先給他成家,這次花船廣邀泠州年輕男女,怕也是有擇親之意,正好你也去瞧一瞧,若是瞧對眼了,我就親自登門給你說媒去。”
杜家世代從商,是泠州有名的大富豪,比木材趙富裕太多,若是杜家親自上門提親,紀家那些黑心的,豈能有異議
就算王惠不樂意,紀老爺也必定是歡喜的。
“沒考中功名也不要緊,這世間并非只有仕途一路可走,聽說那杜員外之子性子文雅,閑來癡迷詩詞歌賦,也不去什么風月之地,聽著是好兒郎”
蘇漪仍在碎碎地念著,紀云蘅卻聽得出神。
耳朵里不斷灌進去“夫婿”“男人”等詞,她的思緒不斷變換,頻頻想起夢中那個坐在滿樹金花中,穿得像財神爺的少年,忽而問道“姨母,前日你招待的那些貴客里,是不是有個姓李的人。”
蘇漪一下頓住,眸色一變,有幾分緊張,“當時的名單上的確有個姓李的公子,他父親在京科考多年,也就這今年才回的泠州,你你瞧上他了”
紀云蘅微微搖頭,還沒有回答,蘇漪就已經慌亂起來。
“這李公子的祖父當年是進士出身,雖然他爹考了許多年都不中,但他兩個大伯都在朝為官,他也是官宦子弟。非咱們佑佑不好,只是他們官宦之家大多都傲慢,瞧不起尋常百姓,你身份和處境又特殊,實在招惹不得那些官家子弟。”
蘇漪并沒有將話說得很明白,實則紀云蘅這樣的出身,外祖父又曾是泠州的大貪官,沒有任何官宦世家能瞧得上她,就算她生得貌美,跟了那些官家子弟也不過是個隨時可以舍棄的外室。
紀云蘅絕不能予人做妾。
“不可不可,絕對不可。”蘇漪連聲道了幾遍,抓著紀云蘅的手道“千萬別靠近那些人,看見了遇上了也要躲得遠遠的,萬萬不能與他們有牽扯。”
“做朋友也不行嗎”
“不行。”蘇漪無比堅定,認真道“男女之間何來朋友一說,靠近你的男人大多都是貪圖你的美貌,絕無好心。”
紀云蘅點點頭,見蘇姨母盯著一雙紅腫的眼睛如此緊張害怕的樣子,便沒將許君赫闖入她小院的事情說出。
她自然是聽話的,想著下回那人再來,她就將人拒之門外趕走便好。
蘇姨母為了她的事已經很累了,看起來憔悴至極,還是不讓她徒增煩憂了。
愛紀云蘅的人實在太少,所以紀云蘅無比珍惜。
她不想讓自己成為拖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