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恒。”她懶聲,“嘴這么臟,跟你哥還挺像。”
許恒一噎“你還敢提我哥”
“你家難道忌諱提死人那抱歉。”
許明初的死是他心頭一忌,如今還被當初的嫌犯提起,許恒怒火中燒,狠啐了口“早就聽說你媽不正常,果然生出的女兒也一樣。”
謝仃削筆的動作頓住。
場間愈發靜謐,一個是少爺,一個是名家,眾人都不敢拉偏架,紛紛埋頭裝聾作啞。
“你還挺關注這些。”少頃,謝仃彎唇,漫不經意地垂下手。
指尖剛好落在許恒肩頭,出鞘的美工刀微微傾斜,冰冷抵住他脖頸。她斂目,眼底笑意很淡。
“要不,你也下去陪她”
話音柔柔落在耳畔,無人察覺到這邊異樣,許恒僵坐原處,難以置信地瞪著她。
被他這么瞧著,謝仃輕一挑眉,言笑晏晏收回手,“開玩笑的。”
剛才陰郁的殺意卻不像玩笑,許恒后怕地咽了咽,見她沒事人似的走開,才驚覺自己渾身冷汗。
瘋子。
畫過幾幅廢稿,確認自己今天狀態不佳,謝仃索性撂了筆。
素描課結束后,她干脆請掉剩下的課,從宿舍睡了場囫圇覺。夢里也不安穩,許多支離破碎的舊影,無端晃得人難過。
一覺醒來,疲憊感不減反增。謝仃認命地坐起身,沉默良久,還是更衣出門。
雨還磅礴,砸得傘骨震顫。街道人跡廖廖,她抄兜等待出租車經過,散漫地低頭瞧,望見一灘月亮。
是對面的商廈大屏。圖案仿真明亮,地面積水污濁,倒映著尖尖月梢,輕易就被行人踏過,踩得粉碎。
過路車輛都是載客標志,謝仃
等了會兒,耐心徹底告罄,正打算用手機約車,余光便有輛熟悉轎車駛過,緩緩停在她身前。
她抬起臉。
車窗徐徐降下,從鋒利眉骨到眼梢,男人深邃的五官逐一袒現,雨幕中像藝術鏡頭定格,他們視線相逢。
“上車。”
慣常所聞的祈使語氣。謝仃無端想起十年前,自己第一次見他時,他就已經高高在上。
與她云泥之別。
怎么多年過去更惹人生厭。謝仃神色不改,低頭收起傘,坦然鉆進車內。
前座是司機,職業素質良好,聞聲也并未多看半眼,安靜等待指示。
約莫是從公司回來,溫珩昱西裝挺括,只有外扣松散解開,晏然松弛,上位者特有的倨慢。
升起車窗,他淡聲“目的地。”
“濱山園陵。”
溫珩昱遞來一眼。
“我父母的忌日。”謝仃迎上他,笑笑,“怎么了”
還挺沖。溫珩昱抬眉,斂了目光,語調懶然地反問“不去買束花”
這人向來將分寸感與距離感把控得當,拋出這種尖銳問題,只會是有意為之。
“這就不用了。”謝仃閉了閉眼,神色未改,卻不難聽出幾分咬牙,“我跟他們關系不熟。”
意料中的反應。溫珩昱疏懈偏首,只稍作示意,司機便有所意會,將行車路線更改。
車內寂然靜謐,冷膩的雨腥氣遠去,被清寒的松檀調取代,醇雅沉斂。
松懈少許,謝仃按了按額角,再轉頭時已經笑意如常,抱歉道“剛才我語氣不好,多有得罪。”
“雨天心情有些差。”她稍顯無辜,“溫先生素性沉穩,大概是體會不到,見諒。”
乍聽像恭維,只有彼此心知肚明,話里是嘲弄。
一方調侃原生家庭,一方內涵人格缺陷,都諷刺得有來有往。溫珩昱指尖輕叩,仍是閑庭信步,慢條斯理地應“是體會不到,比情緒過剩好些。”
“滿招損,謙受益。”謝仃莞爾,散漫回敬,“當心言多必失啊,溫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