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請。”
張鳳峙睜眼看她,眼底果然清凜凜,沒半點昏倦之色。
這一眼帶些無可奈何的意味在“你不用做這些。”
溫貍掀開密色茶蓋,低垂雙眸,微微鼓腮,小心吹涼碧澄澄茗汁,雙手端過去。
張鳳峙卻擋了,推回她身前,多看眼她被炭會和茶汁臟污的衣袖,起身坐到對面客座。
“脂膩漫白袖,煙熏染阿錫,你若是生在我外翁家的女兒,燒一回茶就把衣袖染臟,恐怕要受長者責打。”
溫貍眼睫跳閃了一下,指尖回攏,輕輕放置在溫熱茶盞兩側“我不會用這里的爐子,多用幾次就熟了,公子不要嫌棄。”
她簡單挽系的頭發堆在肩后,眼皮半耷,眼角都垂著,披著層薄薄月色,抱著那盞茶,顯得格外落寞。
“不是嫌棄,溫貍。”他不知從哪兒探聽得她的名字,清楚叫一聲,她恍然抬起雙眼,見他神情鄭重,不由得握緊了杯盞。
“我不會因為一個人是俳優而輕視她,也不會因為是公主而奉承她。有些傳聞你也聽說了,今日來,就是專程替我母親之前貿然上門驚擾向你道歉。這件事,是我母親仗勢凌人,欺負了你。我不會和晉陵公主成婚,也不需要納妾。事已至此,你如果喜歡崧岳園,一直住在這里也無妨,我將你奉為座上賓。哪日想要離去,我會派人護送,想留在秣陵就留在秣陵,想獻藝也可以,不會再有人驅逐你。”
溫貍一言不發地看著他,明亮眼眸里盛著兩盞靜幽幽的月光。
她良久都沒有接話,張鳳峙見天色更晚,起身施禮向外走,
溫貍叫住了他,聲音里藏著微微的潮意。
“所以你不會私下來找我了嗎”
“女郎若有興致,可朝北面噙月吹笛,或是彈一曲琵琶,就當酬我了。”
溫貍驀然捏緊了杯沿,茶湯還燙,淹沒她的手指,遞來絲絲縷縷灼熱。
她神情急速變幻,對著他朗月之下清湛若神君的姿容,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手指在溫熱和疼痛的交替中微微發著抖。
他如此質如堅玉,謙恭誠摯,如窗外懸空明月,明晃晃鑒照著她。
令她難以說出那些魑魅魍魎一樣的違心之言。
“哦,對了。”他回身又道“我雖與他長得肖似,但我畢竟不是他。你不要被辜負,就輕易對待自己和自己的心意。譬如無價珍寶,遲早會尋到珍重以待的人。言多有失之處,萬望勿怪,告辭。”
直到他身影消失在鋪滿月光的廊下,溫貍還在望著月洞海棠垂花門出神。
外頭的風吹得梅枝錯落,稀疏橫斜投映白墻。
她雙手端起那杯茶,走下臺階進入園子里,尋僻靜無花草處,蹲身掘開一個小土坑,將茶水茶渣都倒進去,細細蓋土掩埋。
再取渠里清泉